乐易其实是想说:
徐工那些人,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痴人是痴人了?
鹿凌霜和陶然沉默了一小会,然后又激动起来,鹿凌霜猛地站起,一只手摸着另一只手的小臂:“惹,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是说,他们早知道,自己同事里有个人是痴人,但是做了变性手术?”
“是这样吗?”
陶然也面露古怪,她继续往下分析:“他们早知道,所以淡定,这说得通……那个人不是什么研究所的吗?那个痴人?在研究所里负责被人研究?”
“问题来了,那个渣女,余清欢,她知不知道对方是变性人、是痴人?”
“我感觉知道的可能性更大。”
“在明知对方本质上是男性、是痴人的情况下,她还去撩拨人家?难道她是……”
陶然卡住了,在想一个合适的词,乐易顺口说道:“双向插头。”
陶然和鹿凌霜的脸上竟同时出现嫌弃又有点害羞的表情:“惹……”
这时房姐发话了:
“虽然乐易这个猜测……目前只是猜测,但我感觉可能性还比较大。这么说吧。我之前在南斗学院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也偶尔听过那些教师、研究员们聊过痴人的事情……”
“龙国在痴人研究这块好像一直处于世界前列,因为我们人口基数大,出现痴人的数量多,可供研究的样本量大。”
“我之前就猜想过,经过几十年的摸索和发展,他们是不是已经研究出了某些方法,可以相对安全地管控痴人?就像今天遇到的这个变性人一样?甚至做到了让痴人以普通人的身份正常生活、工作?”
陶然撇了撇嘴,评价道:“那不还是继续被研究……”
房姐感叹道:“那也比直接毁掉了好啊,给他们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还能创造科研价值……”
鹿凌霜大概是代入了,她的脸色有些难看,闷闷地发问:“房姐,他们研究痴人、研究魔女,想干什么啊?”
房姐想了想,回答道:“这个说来话长,我挑简单的说吧。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魔力相关的研究工作在世界范围内兴起,几乎每个有点力量和抱负的国家,都投入过重金,有的倾向于魔物,有的倾向于魔人……龙国据我所知,应该是选择了更偏向魔人的道路。”
“为什么啊?”陶然下意识地随口发问,然后下一秒她吐了吐舌头,明白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提问多余了。
但房姐还是解释了下:“因为你们也知道,那个时候龙国的工业水平不行,物质文明不够,而魔物研究据说涉及到很多轻工业、还有实验器材的问题,这块当时是没法解决的,而龙国本身是人口大国,选择适合自己禀赋的路线并没有错。”
它继续说道:“到了七八十年代的时候,据说世界上的主要国家尤其是叫得上名字的强国,都搞过类似超级士兵计划这样的秘密研究,都打过魔人的主意。你们也知道,那时候东西方阵营对抗,冷战思维,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可以理解,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但是后来发现,想把魔人武器化、军事化并没有那么简单,不管是痴人还是魔女,都不可避免地面临一个魔力衰减的问题,”房姐飘了起来,落到鹿凌霜的肩头,“魔女就不用说了,各国几乎就没考虑过,发现即死亡这个性质太劝退了,当然也有人提过一些疯狂的想法,比如把一批可能是魔女的女孩子集中起来,然后投放到敌国、再进行催熟、集中引爆,类似人肉炸弹一般……很地狱对不对?这种也就想想罢了。”
“魔女行不通,那只剩痴人这条路线。痴人理论上确实比魔女的可行性要高,毕竟痴人还有恢复回普通人的可能,虽然也有魔力衰减的问题,但至少不用作为一次性的消耗品了……所以我猜,龙国这些年,可能在痴人的研究上有了一些进展?”
乐易眼睛一亮,说了自己的看法:“要我说,如果能解决痴人在狂化时理性下降的问题,再解决随时想变身就变身的问题,那真的很有搞头哎……你们想想,搞一批痴人特种作战小队,人均龙国队长,深入敌后,那其他国家的领导人晚上还能睡好觉吗?”
房姐没好气地怼他:“你能想到,国家能想不到?你说的那两个问题,有哪个是好解决的?……依我看,不管是痴人还是魔女研究,都是小道,像龙国这样的大国,根本不可能把宝押在上面。”
“我觉得那个自爆型魔物很有搞头哎。”乐易还有点不死心、意犹未尽,“搞一批收容师,每个人身上揣着一堆自爆型魔物,嘴上喊着为了魔女,就冲上阵前朝敌人甩魔物……”
他的口嗨遭到了所有人的白眼,房姐首先毒舌道:“那还不如来一发集束炸弹更省时省力。”
鹿凌霜:“培养一个收容师很难的吧?这么消耗,太浪费了。”
陶然:“我可舍不得易哥你当炮灰……”
聊着聊着,时间也到了十二点。
午夜时分。
房姐在房间里飘了一圈,发话道:“乐易,小陶,咱们走起?”
听得出来,它其实也有些激动,只不过掩饰得不错。
对于这次“午夜魔坑特别行动”,它从一开始就似乎特别期待。
它在期待什么?
乐易站了起来,检查了一下要带的东西。
鹿凌霜脸上纠结,她再次确认:“房姐,我真的不能跟你们一起过去吗?”
“在外围,在边上帮易哥守着也行啊,要是还出现那种被拉入幻境、有人在外面打闷棍的情况,我可以防着呀……”
房姐想了想,妥协道:“也行,但你保证,得离着我们远一些。到那地方后,乐易你要及时提醒小鹿,让她保持距离。”
鹿凌霜闻言也眉开眼笑起来,她感觉自己像个混子,有点迫切地想让自己有用起来。
陶然私聊她:“凌霜姐,真要遇到危险,你不用管他的,你自己的安全优先。”
鹿凌霜回她:“那怎么行?”
陶然:“我说行就行……你放心吧,有我在,绝不会让事情陷入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鹿凌霜当然知道她说的“无法挽回”指的是什么,沉默了一下,欲言又止。
陶然:“哎呀,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让你更忧心忡忡的啦……有房姐和我在,放心吧,双c在这里,你当个小奶妈就好了,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鹿凌霜面露古怪:“可我也奶不起啊……没奶。”
她消息刚发过去,陶然就回道:“哈哈哈。”
反应过来的鹿凌霜又羞又急,但又看不见陶然,有气没法使。
十二点一刻,乐易他们出了房间门,刻意地没坐电梯,走了消防通道的楼梯下楼。出了酒店大厅,又绕到酒店后面,走了两百多米,才来到一片荒地上。
月色朦胧。
能见度不算高,周围已经基本看不到什么建筑物,除了来时的酒店那一排房子。更远的,是只看得出轮廓的低矮的山峦,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最近的一条柏油路在五六百米之外了。
又往前走了几十米,就看到前方有一个巨大的棚子——准确地说,是一堵高三米多、周长大概有三四百米的圆形围墙,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前面。
“没想到他们把魔坑圈起来了……”房姐轻声道,它指挥着乐易他们绕着围墙远远地转了一圈。
“看得出来,他们就没有把它填了的打算。据我所知,全世界的魔坑,在发现后基本都是填了了事。”
“为啥?”好奇宝宝陶然问道。
“因为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留着也碍事。”
乐易观察了一下,评价道:“这围墙修的也是很随意,感觉就是做个形式、掩人耳目一样。看那里,有扇门……平常应该有人进出的。”
房姐不置可否,它沉默了一会,终于拿定主意道:
“不行,我感觉还有必要下去一趟,到坑底看看。”
“乐易你们就待在这吧,不用跟我下去……”
房姐的表态让乐易有些惊讶,陶然率先反应过来,她急道:“房姐,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了?”
房姐:“唔,我的感觉不是很好……还是我自己下去,看看就回来。”
陶然更急了:“那我更要跟你去了,多我一个也多一份力量……”
此时房姐反倒没有刚才表现的那么热切了,它甚至有心情调笑:“小陶,你跟我下去,不保护你易哥了?”
陶然语塞了,支支吾吾道:“易哥在上面、又、又没有什么危险。做事要分轻重缓急的嘛……”
房姐没放过她:“那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呀,你跟我下去了,就不怕小鹿趁虚而入?”
它这会很鸡贼地没有开外放,也知道这话只能背后说说,可不能让鹿凌霜听到!
陶然娇嗔道:“房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我可是真心想帮你。”
房姐也不逗她了:“行吧,那小陶你跟我下去,咱们快去快回、瞅一眼就回来……小鹿和乐易在上面等我们呗。”
交代完毕,在乐易和鹿凌霜二人的注视下,房姐陡然升到了七八米的高空,一下子越过了围墙、往里飞了进去,陶然紧随其后。
围墙外,只剩下乐易和鹿凌霜。
乐易看了看,对鹿凌霜说:“凌霜,咱们再后退一些。我担心有巡夜的人……看到了,不好解释。”
鹿凌霜点点头,她跟着乐易往酒店方向走,走到一处土堆旁站定,距离围墙三十几米的距离。
两人独处,但天公不作美,没什么云,但月亮也不甚亮,星星也看不到几颗,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灰蒙蒙,景色差强人意,所以也没什么浪漫的氛围。
乐易特意找个话题:“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
鹿凌霜接上了:“风露立中宵。”
乐易有点吃惊:“可以啊凌霜……我还想,约会的时候不吟吟诗怎么行?”
然后故意露出一副迷醉的表情。
鹿凌霜很配合地摆出嫌弃的表情:“你和陶然姐约会的时候也吟诗的吗?”
乐易:“呃,我跟小然没约过会。”
“那你们怎么在一起的?……谁追的谁?”
“就稀里糊涂、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呗,没有什么特别的……当然,我要说是她追的我,你肯定不信,我也怕被她打死……”
鹿凌霜笑了,轻声道:“她才不舍得打死你。”
一阵沉默。
为了活跃气氛,乐易又找话题:“这夜空,毛毛的,按民间的说法,毛月亮,不出门,出门必遇凶……我怎么感觉毛毛的,会不会突然来个单脚蹦跶的僵尸啥的?”
鹿凌霜白了他一眼:“你少来。”
乐易嘿然一笑:“我以为,气氛都渲染到这了,你怎么说也该摆出一副娇羞又害怕的样子,往我怀里钻……”
鹿凌霜横了他一眼,眼中的妩媚和开心一闪而过,她噙着嘴角,快速地上手掐了他一把。
“嗷!”突然“遭袭”的乐易吃痛叫起来,结果这一叫出事了:
他看到另一个方向上、荒地靠着马路的另一边,一个人形生物、正一蹦一跳地快速向他们接近,来者看着动作怪异,双腿僵硬……
“不会吧?!”乐易瞪大了眼睛,“真让我把僵尸叫出来了……?”
距离还有七八米时,鹿凌霜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她紧张地叫出声:“啊……是她!”
那个在余清欢房间逃走的“女人”。
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