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丨礼敬
【提问:在10月份已经颇有冷意的这个环境下,冰淇淋卖的很火热这档事是合理的吗】
也许是因为在该前提下,会有特殊的风味?
「不可错过的实验题材」
他关掉了手中设备的光幕,息屏状态下杂乱无章的指纹显现出来。以食指从上而下地拭去痕迹,就可以起到镜子的作用:
一旁紧步跟随的女孩正在偏头看向什么,以其海绵窦点与鼻软骨连线,可以得出视线的方向,但还要额外加算眼球偏转的角度,这个是没法看到的。
——除非角度增加到不得不更加偏过脑袋才能注目的程度!
“听说又有人搞出来了一项新的「遗宝」,可以看到漫天火焰的景象,我们也去凑个热闹?”说着不去理会手头的阻滞感,就要带着她向前。及至某个临界的刹那,白落堤终于乖乖地转回脑袋,不再对自己想要的食物报以期待。
但,为什么又停下?不是去看火壶吗?
“你是想吃冰淇淋吗?”他忽然在女孩的面前蹲下,本来就不比对方高出很多,这样一来,自己就变成了仰视:
“很热的天气照样会有人吃火锅,同样在寒冷气候吃冰淇淋也很正常。一个人这辈子也就几万天,跟随你自己的想法就好了。”
她忽然变得很是扭捏:“也不是非常,非常地想要啦……”
所以安终就站了起来,并且正要往着名的轻价果茶店铺方向走去:
“那就算是我想要的。要帮你带一个吗?”
脚步声跟上来了,那就是「好」的意思没错吧。
在下一个月,这里将会下雪,到时候就没法像现在这样频繁地出行,因为子机不能无所顾忌地飞行。规划路线,实时汇报,挑选人流量较少且旁景与店铺都不错的路线这类工作,难道要由自己来做吗?
天空在遥远的地方已经开始变黑了,倒扣于头顶的好似无波澜之海面,愈加幽深,正在叠加出厚重的感觉,正如融化的甜筒一样,口感绵密。
上百人围绕的中心有一黑麾细汉,繁复的衣裙遮掩了大半身形,可有心观测的话很容易可以发现,其并不强壮,仅仅是比安终高上一点。猎猎飞风擦过的片刻布料将他身材的轮廓直接裹出一个大概:胳膊腿都是很瘦。
可当铁杆两端的笼中,碳块透出明黄曳火的刹那,那双被厚重铁面遮盖的眸子分明也射出光来——他的身躯开始舞动!
一股燃烧与热气流的龙卷,在半天空中下了一场散发光与热的红黄细雨。龙卷的本身吞吃着狂风延伸出长长的臂,路径之残像亦发出耀眼的辉光。
第贰分伍拾秒,舞壶人将铁杆扛在脖颈,架设双肩,似乎代表着……礼毕?
但只一个颤抖,他以肘窝生造的「翼」便掀起一轮火光的悬瀑,烧出注定难眠的夜晚迹象。
路侧与店铺的灯光好似应景一般,在此时陆续开了。
煌明天下,灯照万方。
回家的路途仿佛都笼罩着光焰的影子,原来要走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似乎只有一瞬。在只有一束明灯的店里,两人徒劳地注视着彼此,像是在工坊库中耗尽了白雾。
“看起来你有些问题想要问我?”
他们不是只遵循程序运转的机械,虽说同理心也会耗尽,却也一样能够强撑着彼此交流:
“我好像看见了遗忘的东西……”
这个集合包含的内容有些多,比如:白落堤身为人那时,可能幸运地留存下了小部分神经元;或者,是上次重构之前的记忆?那可不是什么好经历……
“我的记忆、情感、思维方式,会不会都不是属于我自己的?包括我对于你,那些接近于眷恋的情绪……我是人偶吗,泽冉?我可以有自己的人生吗?”
他会不会给予诚实的评价?是否今天之后,这段记忆也不复存在?
“并不能这么说。虽然,我的确是全权参与了你思考逻辑的建立过程,并且在现场监工。然后是第二个问题:毕竟你本身的存在对于现在地球支配的种群也算是半毁灭性的天灾,将你绑在我的周围,这样大家都会比较安心,我也会更方便管理——也因为这个问题,当你意志的天平出现大规模倾斜的时候,我将会做出修正举动。”
「真是冷漠啊……我们之间也许已经隔开了一层悲凉的厚壁障」
“你……您!请问,这是第几次杀掉我了呢?”
那个勉强自己到流出泪来的笑容,比哭泣难看得多。
“我的话,是第一次。”
如果这里有一盒雪茄或香烟,大概拿起来点着,这样场面才会比较应景吧:忧郁的男人总是在这种时候寄希望于毒药的,要是他在桥边一根根连续地抽上,那就是绝望的境地。
“可以再问个问题吗?”
眼见试图说谎的人看起来并不急于纠正这项错误,纠正「小白鼠知道了这并非自己唯一的人生」这种严重过失,她,作为自己,白落堤,仍是想要问出这个!
没有留下给对方思考的空余,她已经开口了:
“您把生命当做什么?”
——稍微有些长久的静默包围了二人。
「也对啊,这些本就是由一个全部事项都被安排好的窗口吐露,我又有什么资格索求答案……没关系的,我只是这次的白落堤而已,您不必在意……我就是,随口一提……」
可将沉湎于胸口的视线抬起,他分明在用手背托着下巴,陷入某种长考:
“如果是以我个人,绝对主观的视角来看待的话,它大概是被当做筹码一类。”
「!」
“也包括我自己的命。”他将左手伸向了心口:
“但是不许赌博,不准做空,触摸杠杆。要利用上的话,必须得是判定双方对等的公平交易才行。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当利润来到200%往上,资本家将会出售栓死自己脖颈的绳子’。以及……”
“只要我的生命有为这个世界本身带来哪怕只是一点的贡献,那么就算是有意义的。”
「怎么回事?他的眼睛里为何是这个样子?就好像说出的话语全属真实一样……为什么……延后了这么久,还没有‘第一次’地,杀死我呢?」
“说起来,现在是20:01,很晚了……”说着就自作主张地站了起来,离开桌子:
“水大概烧好了,我先去洗漱,你也记得泡一泡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地工作,这也是对生命价值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