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桓对宋王的前景并不看好。有时候,皇位继承人的选定,不仅要看父皇的意向,更需要军方大佬的鼎力支持,自身也要具备一定的实力。雍王自成年伊始,便跟随外公驰骋沙场,南征北战,在军队中早已奠定了一定的根基。
“皇上驾到!”随着李总管声嘶力竭的一声高呼,垂拱殿内原本喧闹纷乱的场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每位皇子皇孙都匆忙寻找自己的位置,不知道位置的便排在自己年长的兄长身后,而魏桓则紧跟在自己七皇兄的身后。
魏武帝在数名文武大臣的簇拥下,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大殿内,然后走向了中间的龙椅,他的周身始终弥漫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压得所有皇子皇孙都不敢抬头直视。
魏桓站在皇子队列的第六位,对面的皇侄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其中有部分已经封王,而自己这个皇叔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魏武帝坐上龙椅后,魏桓跟随着皇兄们下跪,叩首,大家整齐的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这庄严肃穆的叩拜场合,皇子皇孙们皆不能称呼父皇或皇爷爷,而是一概尊称皇上,此乃宫廷的规矩,如若不然,有的高呼父皇,有的呼喊皇爷爷,岂不乱成一锅粥。
魏武帝用右手如铁锤般狠狠地拍了一下扶手,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皆已知晓兖王英年早逝,朕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魏武帝的眼神虽流露出悲怆的神色,但他并未流下眼泪,作为一国之君,作为曾经统领几十万大军的主帅,他已历经无数的生死别离,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倘若事事都伤心欲绝,他恐怕早已被气得吐血身亡。
父皇让众人平身之后,紧接着说道:“你们无需妄加揣测兖王的死因,开封府派遣的仵作已经验尸完毕,兖王乃是醉酒后不慎跌落水井之中,溺水而亡。”
魏桓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现今的验尸技术也仅能查个表象,头部内伤需解剖方可,兖王身为皇子,又有谁敢对其遗体进行损毁。
与魏桓一样如释重负的还有雍王魏?,兖王毕竟是死在了雍王府,皇上既已将此事定案,他雍王府上下便也洗清了嫌疑。
最为失望的恐怕当属宋王,他本欲借此事打压雍王,最终却发现自己彻底得罪了雍王,日后想要如往昔般蛰伏怕是很难了,必须与雍王决个高下,两人日后无论谁继承皇位,都绝不会放过对方。
魏武帝言道:“今日召你们前来,尚有一要事商议。”
此时的父皇,面色由悲切转为凝重,魏桓瞥见队伍中的文武大臣,便知晓此事定然非同小可。
“我大魏国,自文帝封王伊始,由豫州逐步发展,成为占据青州、冀州、徐州、雍州、荆襄等地区,拥有三千余万人口的大国。朕登基称帝后,本欲一统天下,奈何柏乡之战,我大魏损兵折将,痛失良机,魏晋形势亦发生逆转。”
众人皆知,随着晋国日益强盛,两个国家势必会刀兵相见,而其他诸侯势力皆不足为惧,魏晋获胜的一方大概率将统一天下。
“这几年,朕夙兴夜寐,励精图治,怎奈近两年天灾频发,大魏黎庶深陷前所未有的困窘之境。我大魏四周五国环绕,若非晋国需抵御北方逐渐强盛的契丹与北胡,恐怕其早已挥师南下。”
魏武帝言罢,举首环顾大殿内的文武群臣及诸位皇子皇孙,希望听听众人的见解。
雍王趋前一步,朗声道:“父皇,我大魏幅员辽阔,兵强马壮,岂会畏惧周遭这些蕞尔小邦?只需父皇一声号令,儿臣愿亲统雄师,荡平那些不驯之诸侯,使四方皆归服。”
宋王也跟着出列,沉声道:“三皇兄,父皇刚才已经言明,我大魏这两年来灾祸连连,百姓贫苦羸弱。我大魏此刻急需的是休养生息,此时兴兵,于我大魏有百害而无一利。”
宋王虽不似父皇那般文韬武略,但常随太子左右,善于从言辞中洞悉他人心意,有口吐莲花之能,很快便领悟了父皇之意。
魏武帝对着宋王嘉许地点了点头,言道:
“栩儿所言,甚合朕意。”
雍王向父皇施礼后,心有不甘地退回队列中,宋王还得意的瞪了雍王一眼。
“栩儿,既有如此见解,想必心中已有周全之策,不妨道来让众人听听,大家共同参详一番。”
宋王拱手作揖,言辞恳切地说道:“儿臣斗胆,欲献一言,还望父皇及诸位臣工不吝赐教。”
宋王立于大殿中央,朗声道:“我大魏之西,有岐国与蜀国;南方,则有楚国与吴国。四国国力远在我大魏之下。居于我大魏、蜀、楚、吴之间的荆南王高季,国小势微,向魏、蜀、楚、吴皆上表称臣纳贡,实不足为虑。父皇只需遣派使臣,与蜀、楚、吴议和,罢战休兵即可。儿臣所忧者,唯北方之强邻晋国也。”
魏武帝与满殿文武大臣闻听宋王之分析,皆颔首称是。
宋王眼观六路,见父皇与诸位大臣纷纷点头,心下明了,自己所言,至少已入众人之心,遂接着说道:“我大魏与楚、吴虽有部分领土之争,然我大魏与两国有姻亲关系,此事可从亲情入手,令两国公主借机省亲,晓之以利害,矛盾自可迎刃而解。”
说到此处,宋王故意卖了个关子。原来,宋王的王妃,乃当今楚王的女儿;而雍王之妃,就是徐王魏淇之母,正好是吴王的妹妹。宋王此时提出此议,实有攀比之心。
宋王轻咽一口唾沫,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继续说道:“我大魏真正的对手,是北方的晋国。若能化解晋国的危机,我大魏便可休养生息两年,待元气恢复,届时挥师北伐,必能成就千秋伟业。”
魏武帝兴致盎然地问道:“栩儿可有良策,使晋国与我魏国暂且止戈?”
宋王道:“父皇莫非忘了战国之时,赵国强盛,秦遣质子之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