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鱼,别愣着了,快些进来。”
“你看啊,外面天都快黑了,不太平啊……”
祁羽躲闪的动作并没有让老人吃惊,反倒露出一脸慈祥,招了招手,示意祁羽别继续在门外候着。
此情此景虽令人动容,乍看上去,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对漂泊在外儿孙的思念,相见之时,颤颤巍巍的老人像是迎来了人生最后的曙光。
可对于祁羽来说,这温馨的氛围不仅虚伪,更充斥着顺理成章般的诡异。
谁是木鱼?木鱼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木鱼,你真是不小心,怎么也被这东西盯上了?”
这时候,老人空洞的双眸仿佛清晰了数倍,就此焕发神采,柔和的语调也变得严厉,像是在训斥自己的后辈。
只见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指,缓缓指向自己的额头,厉声道:“木鱼!这下好了,你和爷爷一样,被这东西盯上……命苦咯。”
老人动作之初,祁羽的神情布满了疑惑之色,直到……老人指向了额间的黑色长矛印记!
祁羽的思绪跟着老人的动作同步停顿,眉宇间浮现出不解,“老人家,您说的……究竟是什么?”
“唉,木鱼,起初叫你别出去,你就是不听爷爷的话。这下好了,就是这东西啊,被它缠上的人可是无法善终!”
老人眉飞色舞,指向自己额间的手指剧烈颤抖,似乎是想到了心中的痛,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激动起来。
祁羽愣住了,瞳孔骤然收缩,自己现在算是明白了老人的意思。在他的视野中,祁羽也就是他的孙子木鱼,他们爷孙俩的额间,都有着相同的黑色长矛印记!
可这太天方夜谭了!祁羽在此前,从未和眼前的老人有过任何交集,更不可能被镌刻上这诡异的印记。
等等!祁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宛若被冻结,就连呼吸的频率都变得缓慢,喃喃道:“难道是……那片树林?”
“可究竟是为什么?”
祁羽无法找到说服自己的答案,眼下唯一能将二人联系起来的,只有老人额间的黑色长矛印记。说到底,祁羽并不想卷入莫名的事端中,但已经别无他法。
“唉,爷……爷,这就来,这就来。”
打定主意后,祁羽代入了木鱼这个角色,腼腆地笑了笑,顺势步入了木门内。
老人见自己的孙儿终于回过神,厉色一扫而空,露出和蔼的笑容,接着道:“木鱼,这次回来可多留些时日,多陪陪爷爷。”
“嗯,我会的,我会多留些时日。”
祁羽应付着和老人的对话,同时分神打量起屋内的设施,想要寻找一面铜镜,又或是能看到自己面容的东西。
祁羽的精神力无法探知到异常,在感知内,自己的额头并没有什么变化,一个黑点都看不见,更不用说什么黑色的长矛印记,皮肤倍儿光滑!
要么老人是精神病,要么……这件事情的诡异程度超出了祁羽的认知!
屋内的陈设,远比外界风吹日晒的墙壁还要沧桑许多。两张木椅,一张木桌,皆呈淡褐色,上面镌刻着各种划痕,祁羽无法辨别出是否与爪印一致。
木桌之上有着一把漆黑的陶土壶,里面连一滴水渍都没有,壶壁已经干裂出道道痕迹。
环视一圈后,祁羽并没有找到镜子,但相比下来这也还能接受。真正令他心惊的是,整间屋子内不仅没有床,也没有淡水和食物,甚至没有烹饪食物的灶具!
“木鱼,别愣着了,快坐下来,在外面这么些时日,一定累坏了吧。”
老人搀扶着愣在原地的祁羽坐下,脸上堆砌的沟壑就此舒展开来,“木鱼,你一定饿了吧,爷爷去给你做些吃的,这次回来可别再出去了。”
言罢,老人瘦小的身子颤颤巍巍地移动着,缓缓推开发出嘎吱声的木门,他最后的目光停留在祁羽的额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老人出门后,祁羽紧皱起眉头,无论老人是否真有木鱼这个孙子,也无论他是否去寻找食物等等,此刻都不重要。
这种地方根本无法生活,哪来的孙子和食物!
现在也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必须先确保自身的安全。祁羽以极快的速度冲出木门,精神力感知毫无保留地扩散而出,遍寻无果,老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祁羽的感知范围内。
“果然如此。”
祁羽接连破开其余房屋的门,门后的景象皆一致,所具备的设施条件着实欠缺了些,根本不像是能正常生活的地方。
可门后却无一人生还!
金芒闪烁,祁羽迅速向前方挥剑,巨大的金色剑气横斩,荡漾出大片的涟漪。战器锋芒对破开特定空间有奇效,这一击祁羽几乎灌注了大半的精神力,力求打破迷惘。
金色涟漪不断向周边扩散,微微漆黑的夜空都被这一抹金芒照亮,黑暗无存,光明永现。
祁羽身姿挺拔,持剑而立,如果说眼前的所见所闻皆为幻境,那或许是唯一的答案,要不然根本解释不通。
从遍布鸟兽尸体的林子,到这无法生活却有人迹的村落,祁羽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可如今,梦也该醒了。
金色的涟漪最终缓缓消散,夜空重新被黑暗吞噬,在这永恒的格调中,祁羽眼前的景象并没有发生变化。
“咦?不是幻境……”
祁羽持剑的手微微攥紧,如果这不是幻境,那真的是解释不通了。可或许还存在另一种原因……眼前的幻境并不是祁羽能破开的。
“该死!怎么老是遇到这些鬼东西!”
祁羽猛地将微泛血芒的剑身插入地底,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如果说这是天意,那是不是太凑巧了些?可若是人为,为何一直盯着自己不放?
种种谜团混杂着悲痛与不甘,充斥着祁羽的内心,令其愈发感到心烦。
乡间田野之景乍看上去还颇有几分馨意,可消失的老人却迟迟不肯现身,不知去了哪里,而祁羽唯一能概率破开空间的神通也宣告无果,当真是束手无策。
本命魂器与宿主心心相印,感知到祁羽内心深处的怒火,破狱剑像是个孩童般,也跟着有样学样。炽烈的剑芒不断向大地裂缝间扩散,铺满的绿茵也被灼烧出一丝丝芳香。
香气扑进鼻腔,祁羽下意识地吸上几口,眼眸上攀附的血红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明似水。
破狱剑散发的血芒就此隐没,镌刻在大地之上一动不动。
祁羽将思绪平复之后,端坐于大地上,双手杵着下巴,微微仰起头,目光定格于漆黑的夜空之上,喃喃道:“今夜无星。”
布满岁月划痕的木椅微微摇晃,老人端坐其上,浑身染血,地面上是零散的飞禽尸体,它们的额间都有着相同的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