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那些姑娘们是不是还有可能活着?”叶凡捶着拳头问道,又叹了一口气出来。
“这些年来,一开始的时候,我们桃源村的人想跑也跑不掉,大家都惶惶不安。后来那些相较有钱的人家大多数都千方百计把女儿嫁出去了,没钱的只能留在村子里任人宰割。只可惜,我是个无能之辈,没有能力去对付那阎王。”桃源村人本就贫困,就算成功跑掉了,没有死在半道。但是跑掉的人在外面大多数人也没有地方可安住,在外面根本站不稳脚跟,最后还是得灰溜溜地回来,一样得受制于人。
“叶大夫,你先不要着急,那钗子是不是那些姑娘们的东西也不一定。”云初师说道,阎王可能是假扮的,但这钗子的妖气可跑不了。
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掌柜的,关心则乱,那醉汉说的话也不一定可信,万一是醉了酒胡言乱语呢。”
“也是,这位公子说得在理。”叶凡顿了顿,面露些神色道:“说来也惭愧,在下都不知几位尊姓大名。”
“行不改姓坐不更名,柳归帆。”柳归帆一挥扇子。
“在下皇甫昭,这位是在下的朋友子桑宁,和师妹云初师。”
云初师面露微笑,以示招呼,子桑宁也点头。
叶凡施手以礼:“幸会幸会,柳公子说得有理,的确是我心急了。那些姑娘若真是在后山,也必定会逃回来的,不可能这么多年都不见踪影。”
“那些姑娘们在不在后山,明日一探究竟便知。”
叶凡点头,随后问道:“不知几位有何对策?”
“没有。”柳归帆接口道,有事他柳归帆都是直接上的。
叶凡惊讶地“啊”了一声,没有对策,岂不是白白去送死?
“我有一计。”云初师扫了四人一眼。
“这阎王既然要娶亲,我们便将姑娘送出去……”
“不行。”叶凡当即立断了云初师的话头,他是不可能同意把明珠嫁出去的。
“叶大夫先别着急啊,为了以防打草惊蛇,我们便将这姑娘送出去,但是送出去的姑娘也不一定非得是明珠姑娘啊。”
“难不成是要我们假冒明珠姑娘去查探阎王爷?”子桑宁的目光看向她。
“正是。”云初师颔首:“既然我们有姑娘嫁了,那阎王必定会出来。”
柳归帆说道:“有点道理,明珠姑娘不会武功也是个累赘,我们可以混在迎亲队伍里来个瓮中捉鳖。但是这新娘子要找谁来顶替呢?还是不能轻易露馅的。”
狐狸收着扇子思索着,全然不知三道闪着精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算盘全然打在了他们的脸上。
“干嘛?新娘子有我这么身材颀长的吗?”柳归帆回怼了那三道目光。
“不不不,我只觉柳兄很是貌美,又是习武之人,是新娘子的不二人选。”皇甫昭笑着,柳归帆不行,柳若水可以啊,总要坑狐狸一把。
云初师和子桑宁也附和赞同。
“难道四位都是习武之人?”叶凡问道。
皇甫昭点头:“所幸对这‘不干净的东西’有所擅长,想必是能帮到叶大夫一二。”
“恕在下愚钝,这‘不干净的东西’是?”
柳归帆随意笑道:“除了妖气还能是什么。”
话音一落,叶凡眼睛猛地一睁,大惊:“妖气?”他显然觉得荒唐至极。
“怎么会有妖气?”他垂眸不知在想什么:“桃源村一个边陲小村怎会有妖气?”
“我们皆是捉妖之人,叶大夫不必害怕。”
“若这次能把这妖邪除掉,那些姑娘们就不用去送死了。”叶凡喜道,怪不得连那孔武有力的猎户都被轻易杀死,原来是妖邪当道作祟。
但是,那妖邪既然这般厉害,眼前这四位看上去比他还年轻上几岁的年轻人有没有能力制服那妖邪呢?
一时间,叶凡的心境又是过山车般,飘忽不定,起起落落。
而在一旁的四人已经在为了谁当新娘子吵得不可开交了。也是狐狸单方面吵,其余三人一致同意狐狸当新娘子,因为他可以是柳归帆也可以是刘若水,比较好糊弄。但是狐狸不同意,新娘子坐在花轿里盖着红盖头谁看得出来?
但是叶凡没有法力,不能让他冒险。
没有法子,四人决定猜拳定输赢。
主打一个公平,靠运气。
显然,天公作美,狐狸输了。
狐狸耍赖皮,定要三局两胜。
“再来,再来!”狐狸撸着袖子开干。
三人皆无奈扯了嘴角。
显然,天公还真是作美,狐狸三局全盘皆输。
狐狸看着他的爪子,狐生又开始怀疑了。
他个倒霉鬼,什么时候运气这般差了。
“狐狸啊,天意啊,不必如此开心。”皇甫昭拍了拍他的肩头,假意安慰着。
“滚。”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叶大夫,我们商量好了。”
“明日我们便扮成迎亲队伍,将新娘子送过去,引那妖邪出来。”
叶凡看着四人,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成功,但是事到如今,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是绝不可能会交出明珠的。
“好,那几位先在我药铺里住下,身家性命就有劳几位了。”
叶大夫的药铺后面正好有四间客房,他和小宝一间,云初师是姑娘家自己一间,剩下两间房三个人只能挤挤了。
“寒舍太小,你们三位商量一下对付着吧。”
“不用商量,我和她一间。”柳归帆直直揽住云初师的肩头,开口说道。
“啊?”四道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啊?这……”叶凡一惊,难不成他们是少年夫妻?看着也不像啊。
“欸,不要多想啊,姑娘家当然是和姑娘家睡了。”柳归帆朝子桑宁和皇甫昭使了个眼色。
子桑宁瞧着只觉碍眼得很,简直没眼看,迟早一天揍他一顿。
姑娘家?竟然是女扮男装?叶凡又吃了一惊,他端详起柳归帆来,他的衣领虽遮住脖子,看不到喉结,瞧着面相也很是英气,但又生得白白净净的,保不准是巾帼不让须眉呢。
叶凡收了收自己的神色,清咳了一声:“行吧,几位好好歇歇,养足精气神,明日才有精力与那妖邪斗智斗勇。”
当晚,躺在床上睡得七荤八素的柳若水就让云初师见识了狐狸是个什么东西。
柳若水将床上唯一的一床被子全卷在了她身上,只留云初师一个人在夜风中凌乱。
柳若水的爪子都压在云初师身上,她的腿都被压麻了。
只听“咚”的一声,云初师便滚下了床。
没错,柳若水一脚把她踢了下去。
这已经是第二次把她踢下床了,距离上次踢她下床就在刚刚不久前。
云初师疼得龇牙咧嘴的,差点没想把她卷铺盖连带人扔出去。
睡觉都不老实,怪不得不和子桑宁和皇甫昭他们一起睡了,她迟早得被卷铺盖丢出门。
忍不了一点,忍不了一点。
她得找个地方睡觉,云初师把柳若水丢下,穿上衣裳自己出门了。
也不知怎么的,云初师摸着就摸到了子桑宁那里。
子桑宁睁开眼睛的时候,云初师已经摸到他的床头了。
“小妖,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干嘛呢?”
云初师一副无需多言的表情扫了一眼子桑宁。
“子桑天师,你睡过去一点,让我挤挤。”
“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家怎么和我睡?”子桑宁坐起身子来:“柳若水呢?”
“别提了,你都不知道她,她不仅抢我被子,还踢我下床……”云初师说着话,人已经躺上来了。
“子桑天师,我就挤你一个小角落。人妖殊途,无需男女大防,没事,我知你知,天知地知,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这怎么睡?”子桑宁扫了她一眼,眸子闪着微光。
“我就睡你一点地方,被子分我一点。”云初师扯过子桑宁手里的被子:“睡觉。”
云初师把子桑宁按了下去:“子桑天师,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放心吧。”
说完,云初师便闭上了眼睛,她实在困得厉害。
子桑宁对着空气幽幽吐出口气:“我乱了。”
“子桑天师,你该睡觉了。”云初师向他挤了挤,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子桑宁侧过身子,轻轻拉开云初师的手,替她掖好了被子。
他唇角微勾了勾,喉咙漾出无声的笑意来,还真是个傻姑娘。
子桑宁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夜色之下,少年满腔的情愫全然显在他眼底。
晚风起,吹来丝丝入骨凉风,伴着人们的睡意落幕。
床上的狐狸翻了个身,自己裹着被子落入了床底。
东方升起的阳光,悄悄爬上屋顶,朝屋内射出些许光芒来。
狐狸从床底爬起,迷糊洗了一把脸开门出去的时候,正巧看见云初师从子桑宁房内推门出来。
“初师……”柳若水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门口冲过来的人掐住了脖子。
“你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吗?”云初师压着声音说道,听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咋啦?”她杀人放火烧山了?柳若水不明所以。
“你不仅抢我被子,还踢我下床,我总算知道你为何不和他们两个一起睡了。”要不是她人好,早让柳若水大晚上卷铺盖走人了。
“别冲动,别冲动,我下次注意。”柳若水赶忙说道。
“下次?还有下次?不可能有下次了。”
“好好好,你先松手。”
“云姑娘早啊。”两人一回头,便看见叶凡小步走来。
云初师松开了手,柳若水摸了摸一把脖子,好险。
叶凡看见柳若水也是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柳姑娘男装和女装的区别还真是大,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完全不一样,要不是没有其他人了,叶凡还真不敢相信她竟是昨日那翩翩公子哥。
“是啊是啊,柳姑娘的易容术确是一绝。”云初师打了个哈哈,狐狸不会说话,迟早把人吓到。
三人正说着话,皇甫昭和子桑宁前后推门出来了。
子桑宁神色不自然地扫了一眼云初师。
“吃饭吃饭,我饿了。”柳若水嚷着。
“正好,我刚熬了粥,我去把小宝叫醒。”
“走,吃饭。”
“子桑天师,你将才看着我干嘛?我可没说漏嘴。”云初师故意走在后面,拉住了子桑宁。
子桑宁目光落在她头上,从腰间掏出一支簪子来:“你的东西落在我床上了,差点没刺到我。”
“是吗?”云初师接过那簪子,是一只蝴蝶花簪,她什么时候有这支簪子了?她什么时候睡觉戴着簪子了?
“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啊?”云初师打量着簪子,不是很确定,她好像有又好像没有这支簪子。
“不是你的,难道还是我的?昨夜床上可只有我和你。”子桑宁开口。
“好像也是。”云初师点头,那确实是她的簪子了,云初师把她插到了头发上。
夜色渐浓,所幸天公作美,今夜无雨。
迎亲队伍吹着喇叭唢呐停在药铺门口,声音大老远就被风吹开了,像哭丧一样,闷闷的,没有一丝活气。
“新娘子呢。”王媒婆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衣,甩着红帕子踏入药铺。
“小叶啊,吉时快到了。”王媒婆一脸笑呵呵着接过新娘子。
王媒婆只是觉得今日新娘子的皮肤与往日竟不同,在灯下露出的那截皓腕细腻凝霜雪,实在好看得紧。
果然,新娘子都是一等一的好看。
“王婆,我们几个想送送她。”叶凡轻声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肯落下来,显然是伤心到了极致。
想着以后再也见不着了,王媒婆心里也生出不忍来:“说这什么话呢?明珠那丫头你肯定是要去送送的,再陪陪她一程。他们都是明珠的朋友吗?”王媒婆指了指叶凡身后的三人,虽然他们打过照面,但她也没注意到少了一个。
叶凡点头:“是,他们听说明珠要出嫁了,特意来送送她。”
王媒婆乐呵一笑:“那日还真是怪不好意思的,是我不看路哈。”她似是随口一说,也不知是对他们四人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让他们跟在队伍后面,送送她吧。”
“吉时已到,起轿。”
喇叭唢呐声响,花轿起,迎新队伍慢慢悠悠朝着村口走去。
阴风阵阵,凉凉嗖嗖的。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应当是有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