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城首语气坚定，眉宇间尽显刚正之意，显然已将这番说辞事先在脑中打磨妥当。
钦差却冷笑一声，完全不为所动。
他抬起手，指了指案桌上的一封公文，目光锐利：“你且看看这文书！宁川周边百姓已上书告你，说李城主借剿匪之名。”
“行扩张之实，攻打县城，掠夺粮草，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无数民生涂炭！”
“这是何解？”钦差身子微微前倾，目光渗人，“李城主，你口口声声为剿贼，敢问，剿的是何贼？”
“若宁川百姓苦不堪言，你又有何颜面把‘守土重任’挂在嘴边？”
话音落下，厅堂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李城首身子猛然绷紧，脸色变得铁青。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却一时间被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下官问心无愧——”
好半晌，李城首终于咬紧牙关，开口沉声道，“大人所言未免片面！天机阁肆虐宁川，我率军剿匪，目的是保一城百姓平安，以免落入贼人之手。”
“至于粮草损失，下官虽身为一方城主，却绝未有过半分贪心，所遭恶言，多半是旁人居心叵测——”
“居心叵测？”钦差轻哼一声，语气依旧犀利，“李城主，本官此来，自然是要一番查验。”
“届时清白与否，可不是你一面之词就能搪塞过去的！”
他抬手一挥，冷笑道：“好了，暂且收起你的辩解，等明日本官亲自探访民情，再与你细账清算。”
李城首闻言，拳头暗暗攥紧。
但碍于钦差的身份，只得低头作揖应道：“谨遵大人指示，下官必全力配合调查。”
但站在暗处的陈乾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目光微冷，继而一挑眉梢，内心已生出几分端倪。
“朝廷……这是要敲打北境军的意思么？”
陈乾站在暗处，耳朵贴近薄帘，目光微冷，听着厅内一字一句的交锋。
他神色没有丝毫动摇，却能清晰感觉到，李城首面临的压力如巨石压顶。
厅内，钦差那带着嘲讽意味的冷笑声响起，拉扯着气氛变得愈发凝滞。
“李大人，你真该好好想想，对抗天机阁这种大手笔。”
“怎么就让你在宁川之外动起兵来？”
钦差缓缓说道，目光从案几上的公文移到李城首脸上。
锐利得像刀子一般，似要将他看穿，“你所说的一切，难不成，是下官的眼睛糊了？”
李城首微微眯眼，拳头在身侧缓缓攥紧。
他的神色虽不失从容，却已然带了几分寒意。
他拱手肃然道：“钦差大人，下官绝无僭越。”
“此番兵起，毫无半点私利，实属天机阁余孽作乱，已是铁证如山。”
说完，他沉声一顿，转身朝一旁侍从使了一个眼色。
侍从立刻会意，小跑着从一旁呈上几份文书、信件，恭敬递到钦差面前。
“这是何物？”钦差挑了挑眉，随即将那文书接过手。
眉梢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屑，翻开时的动作都显得极为随意。
“这是从宁川城内捕获的俘虏口供与证物记录，其中详细记载天机阁操控几县，勾连周边流匪，妄图坐大势力。”
李城首沉声说道，说完剑眉便未再次舒展。
目光紧紧盯着钦差的表情，试图窥探他的态度。
但这位钦差却只是扫了一眼，旋即合上文书，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兵起事由，倒是条条看似在理。”
钦差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文书放回案几上，语调却更冷三分，“但，本官正要提醒你，天机阁是天机阁，李大人是李大人，将北境军涉入宁川之外，可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听到这话，李城首眉头顿时狠狠一皱。
“多想？大人此言何意？”
他低沉问道，语气虽然还算克制，但已然带上几分不善。
钦差轻哼一声，双手环在胸前，靠后倚回椅背，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他没有急着回答，只抬眼扫视着厅内，仿佛不屑于任何解释。
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本官倒是听闻几件奇事。
宁川一战，你李城主不惜动用不少精锐北境军，兵动之后却几乎没有传回正经军报给朝廷……呵，这算什么？”
“你堂堂一城主，若真如你所言对付的是天机阁残党，那我倒奇怪，天机阁何时敢如此堂而皇之地迎战北境军了？”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却字字戳心。
李城首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极不自然，他微微张了张嘴，却被钦差继续的话打断。
“你且听着——”钦差眼神微冷，将双手覆在案几上。
微微前倾，“有好些地方的书信都反映了一个问题：天机阁几股势力被你迅速剿灭不假，这种动作却迫使数千百姓流离失所。”
“而结果呢？那些地方的人反而怀疑，你所谓的剿匪，不过是一场借口大戏，实际上，李大人有心拥兵自立。”
“你！”
“简直荒谬！”李城首眉头一压，语声陡然拔高一步，带着不可置信的愤怒。
“荒谬与否，不是你我能说了算。”
钦差冷冷开口，他目光定定地看着李城首，神情丝毫不动，“百姓何其无辜？”
“他们的话虽不一定全可信，但确有几分道理。”
“李大人，这宁川动荡，你兵强马壮，是否真心守土，倒是得分辨清楚才好。”
钦差说完，瘦削的身影依旧不动。
却整个人的威压如山般沉甸甸落在厅堂内每个人的心头。
此时，站在暗处的陈乾目光骤然一沉，他双手轻轻握拳。
周身气势冷冽，似连空气都透出一阵逼人的凉意。
钦差话中透露的信息让他心底泛起波澜。
“好手段啊……”陈乾微不可察地冷笑一声，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这朝堂终究还是被天机阁伸了手。”
“否则，宁川毁于战火，钦差收到的……怎会只是一面之词？”
他眸中寒光一闪，眼底迅速涌起思绪翻涌。
天机阁多年来的渗透显然远比预想的更深，甚至已经伸向了朝廷的耳目。
这意味着，在北境军与天机阁之间的较量中。
朝廷某些势力早已不再中立，甚至可能已经暗中插手，成了局外局的制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