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去找些生意,您一个人没问题吧?”
“肯定没问题,别人还能把我的缝纫机抢走?”
“那行,您在这等着,我很快回来。”
缝纫机在大路上,过往的行人很多,王振华估计没人会欺负一个妇女。
他来到皮鞋厂第五生产车间,跟车间组长打个招呼,站在车间外面等着。
片刻后,五级皮鞋工韩爱国出门。
“振华,找我有事吗?”他穿着脏兮兮工作裙,浑身都是皮革味道。
“爱国叔,我给俺娘买缝纫机,本想让她在家自用,她非要出来卖手艺。”
王振华道,“她就在厂外边,手艺卖不出去,正着急上火呢。”
韩爱国挠挠头,“你就明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王振华道,“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你去家属院宣传一下,给俺妈找一些零活儿。”
“明白了,你等我一下。”韩爱国走进车间,脱掉工作服,找车间组长请假。
然后他带着王振华去家属院。
皮鞋厂家属院在隔壁,一排排筒子房,每两个门就是一户人家。
天气有些凉,老弱妇孺们在广场上晒太阳。
他的妻子冯静正洗衣服,看见老公带陌生人回来,急忙起身擦手。
“老冯,咱家有没有破烂的衣裳?”韩爱国问道。
冯静看看王振华,疑惑道,“大丫的裤子划破了,洗完衣服我就缝补,怎么了?”
韩爱国道,“我上次买猪杂碎,多亏这位振华兄弟帮忙,我才能安全到家。”
“老冯,振华的母亲在厂外操作缝纫机,你问问左邻右舍,看谁家有烂衣服要补。”
“没问题,大丫的裤子也补一下。”冯静一口答应,快速拧干湿衣服。
“谢谢嫂子。”王振华急忙道谢,心中大喜。
“别客气,都不是外人。”冯静微微一笑,急匆匆离开家。
很快,她带着一个青年妇女回来。
妇女拿着成年人裤子,裤裆裂出五厘米的口子,变成了开裆裤。
冯静指着开裆裤,笑着道,“振华弟弟,补这个口子需要多少钱。”
王振华道,“最多两分钱,大姐,您觉得怎么样?”
这妇女名叫陈四妹,她下意识点头,两分钱并不贵。
自己缝补需要二十分钟,还需要缝衣线,线也是花钱买的。
关键是,手工缝补并不结实,穿一段时间就会开线。
她笑着点头,“不贵,我大娘在哪呢,咱们现在过去?”
王振华道,“就在皮鞋厂对面,大姐,谢谢您照顾老太太。”
“别客气。”陈四妹摆摆手,笑着道,“咱们都不是外人,互相帮助呗。”
冯静回屋拿走闺女的烂裤子,他们离开韩家,一起走向家属院大门。
“四妹,小静,你们干啥去?”晒太阳的老太太说道。
“外面有缝纫机,我去给老钱修裤子,修这个口子只要两分钱。”陈四妹展示开裆裤。
“啥?用缝纫机只要两分钱?”老太太追问道。
“是的。”陈四妹指着王振华,说道,“缝纫机就是他的,他母亲就在外边。”
老太太见王振华一表人才,看着顺眼,于是笑着道,“我家也有烂裤子,你们等等我。”
王振华微微一笑,生意真的要好起来了。
几分钟后,刘老太拿来一条小孩裤子,一件中山装。
陈四妹问道,“刘大娘,中山装怎么了?”
刘老太顿时生气,亮出袖子上破洞,“我那个好儿子,抽烟烫了个窟窿。”
陈四妹看着王振华,“弟弟,这个洞要打补丁吧?”
王振华道,“俺爸有废布头,可以打补丁,我保证价钱实惠。”
刘老太急切道,“我先看看多少钱,价钱合适就修。”
王振华点头,马上带着她们去找老娘。
缝纫机是稀罕物件,整个家属院只有厂长家有缝纫机,其他人纷纷跟着看热闹。
生意上门,董秋兰急忙迎接,悄悄给儿子竖大拇指。
刘老太展示中山装的烟洞,笑着道,“大妹子,补这个洞需要多少钱?”
“五分钱。”董秋兰急忙报价,这是韩雅她妈给的参考价。
她从针线筐里拿出蓝色布片,中山装也是蓝色。
五分钱不贵,刘老太说道,“好,大妹子,拿出你的手艺让我瞧瞧。”
“行,大娘您就瞧好吧。”董秋兰剪一块布头,换上蓝色的线卷。
她快速调试缝纫机,双脚踩缝纫机踏板,噔噔噔,针头快速击打衣服。
整个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三分钟不到就打好了补丁。
补丁在袖子内,颜色比衣服略浅,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
线脚均匀而又紧密,刘老太找不出毛病,于是掏出五分钱。
她笑着道,“大妹子真是好手艺,我给你钱,你再给我修这条裤子。”
董秋兰双手接钱,不禁眉开眼笑,这是她挣的第一笔钱,既激动又兴奋。
接着,缝纫机再次运转起来,她全神贯注修补裤子,渐渐勾起了嘴角。
她的笑很治愈,从穿越到现在,王振华从没见过这样温馨而又自信的笑。
以前老妈总是愁眉苦脸,整天为柴米油盐发愁,四十岁像六十多岁。
现在,王振华觉得她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缝纫机没有白买,她开心就好。”王振华心想。
刘老太的裤子缝补完毕,陈四妹笑着道,“大姐给我补这个裤裆,多少钱?”
董秋兰仔细看,言道,“裤裆开线了,不需要打补丁,您给两分钱。”
“行,大姐辛苦了。”陈四妹把裤子和钱递给她。
“不辛苦,都是为人民服务嘛。”董秋兰眉开眼笑,再次启动缝纫机。
片刻,裤子修复完毕,线脚密密麻麻,看着就很结实。
陈四妹十分满意,竖起大拇指给她点赞,“大姐,你的手艺真好。”
她又看王振华,笑着道,“弟弟,大姐我多句嘴,这缝纫机多少钱啊?”
王振华道,“一张缝纫机券,整整一百五十元,在县里的百货公司买的。”
“呀!”陈四妹大惊,知道缝纫机贵,不知道贵到一百五十元。
她老公在皮鞋厂仓库,一个月工资三十块钱,除去日常花销,每个月最多攒下来三块钱。
想买缝纫机,要攒钱四五年。关键是,缝纫机票更是可遇不可求。
每个季度,皮鞋厂只能得到一张缝纫机票,全厂几百个职工抓阄。
除非祖坟冒青烟,除非运气大爆炸,才能抓到那张唯一的缝纫机票。
陈四妹只能羡慕嫉妒,缝纫机?这辈子可能都买不起缝纫机。
……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过来补衣服的人越来越多。
修补衣服只是顺便,大家都想小刀剌屁股开开眼,看看可遇而不可求的缝纫机。
生意越来越好,董秋兰开心得像个孩子。
等人群散去,董秋兰突然哭出声,“振华,娘心里难受……”
王振华急切道,“娘,你怎么哭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