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瓦勒贡都数日,顾平一行人来到玛布扎的公馆下榻。夜幕降临,顾平坐在桌边,脑袋空空,不知自己是否已经释然。
“去,把南宫译官叫来。”
桌上放着公馆为上明贵客准备的毗八佳酿,盛佳酿的小锡壶颇为精致。顾平捏着壶颈,用拇指将壶盖撬开、盖上,撬开、盖上;微弱的叮叮声竟很能让人安神。
“学生见过大总管。”南宫奚敲门进来。
“坐。”
南宫奚在顾平身边坐下。“这个很好喝的,不尝尝?”
“我不喝酒。酒会麻痹经络,让人反应变慢。”
“咳咳。”南宫奚四下看看,见窗户开着,不放心地低声道:“这么大敞着,不怕隔墙有耳啊?”
“前前后后都是我的人,不比在别人府上,怕什么。想关就关上。”
“算了,这里闷得很……”南宫奚对毗八人的纱衣煞是眼馋,但现在他也代表着一国的体面了,不敢随意着装。“哥哥,跟你讲个好笑的事。刚才进大门的时候,碰到一个公馆的毗八小厮,问我这身朝服怎么来的。我说,给上明的老爷叩了一百个头换来的。他信了,真的去给何大使王大使他们叩头了!老几位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哈哈哈哈……”
“你也少捉弄下人。”顾平皱皱眉,“他把你当毗八人了?”
“哈哈哈……没事,我赶紧去把他轰走了,没让他叩一百个……哈哈哈,诶哟。”南宫奚揉揉酸疼的肚子,“我看起来,那么像毗八人?”
“嗯。”顾平望着他的眼睛,“你和毗八王有着一样的眼睛。你母亲,肯定是个美人吧。”
“美不美的,嘁……”南宫奚冷笑,“我又没见过。不过要是美人的话,邠王会不喜欢?”
“到底是夷妃。按理来说,皇室是不会让夷妃有后的。”顾平盯着南宫奚故作停顿,用食指在桌子上点两下,“你明白吗?”
“不明白……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就算夷妃怀了邠王的孩子,那孩子也不能活。”
南宫奚咂摸着这句话。难道自己是邠王的孩子?“不……不是,哥……”他愈发感到不对劲,“你不是……那个意思吧?”
“皇室肯定有正当的理由,不让夷妃的孩子活下去。”
这所谓“正当的理由”,不就是夷妃和南宫覆的故事?“你听谁说的?”南宫奚汗毛倒竖,站起来后退两步。“你猜的,对不对?”
“这绝对是有可能的事。怎么,你不想当皇亲国戚?”顾平跟着站起来,直面南宫奚。
“当然不想!我可不想跟诸葛家有半点关系!”
“这又是什么说法?”顾平挑眉,“如果,你,和当今万岁是兄弟……”
“啊?”南宫奚一脸难以置信,“可别,千万别……老头也没跟我说过……”
“那等回了塔支城,我们去安西王府查一查吧。”
“干嘛查这事?咱们还有那么多事要办,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怕什么?”顾平面无表情地走向南宫奚,一把攥住他的手,“如果是真的,你该不会心软,要向着自家兄弟吧?”
“哥你什么意思?”南宫奚瞪着他,“试探我?”
“你喜欢越过阁主做一些事,让我不是很放心。”顾平逼近南宫奚,鼻尖就要戳到他的额头。
“我是亢金啊哥!你怎么凭空诬陷我?你怀疑我对老头不忠?”
“皇家的事很复杂。皇上可以让自己的亲妹妹和亲,他就是个六亲不认的主。我只想劝你不要亲信血脉,以免重蹈覆辙!”顾平越捏越紧,勒得南宫奚手腕生疼。
“我看你是悲伤过度,魔障了!你松手吧!”
“你不是会缩骨吗?怎么不缩?”顾平似乎还未清醒,只把南宫奚当成敌人。
“我不缩,你松开!省得你对我疑心加剧!”
两人正僵持着,一股莫名的紧张感突然向顾平袭来。他似乎嗅到了接下来要发生危险,猛地将南宫奚推开,扬起藏在袖中的匕首向窗口方向格挡。一阵“叮叮当当”过后,不待南宫奚反应,几个明晃晃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定睛去看时,竟然是几把毗八制的飞刀,上面涂满了黏腻的东西。
“有刺客!”南宫奚大喊,“在院子里!”
门外的侍卫瞬间警备,列队作防御状;一个侍卫首领带着手下去院中搜寻。南宫奚欲翻窗而出,却听咣当一声,身后的顾平瘫倒在椅子中。
顾平撸起袖子,举起已被利器划破的右臂,血正慢慢从伤口渗出来。
“完了,那上面有毒!”南宫奚惊叫,扑到顾平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伤口虽不长,但确实沾到了飞刀上的黏液。南宫奚见状二话不说,直接张口帮顾平吸出伤口的污血。顾平想推开他,却惊讶地发现四肢已经僵硬不堪。
“别,你也会中毒!你不能……有事……唔唔……”顾平刚吐出几个字,舌头就麻木了。没坚持多久,他便浑身抽搐口角流涎,不省人事。
“来人,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