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官道，入冬初期便大雪弥漫。皑皑白雪映入眼帘，覆盖苍茫大地，连绵山峦若隐若现。沈易与柳如絮、老王等一行五人，在寒风中艰难前行。
马蹄踩在积雪上“咯吱”作响，空气刺骨，让人不由地缩紧衣领。头顶阴云翻滚，似乎又是一场暴雪欲来。
沈易裹紧披风，肩伤与腰伤仍在疼痛，却不得不继续赶路。尽管身子虚弱，他依旧目光坚毅：若不尽快穿过此片山道，暗勋势力必会利用险地设伏。
柳如絮走在前面开路，握刀的手指被冷风吹得通红，却不曾松懈警戒。老王和两名厂卫同僚则断后警惕四周。
积雪越积越厚，马匹步伐变得迟缓，众人也深一脚浅一脚。偶尔有寒风卷起片片雪屑，打在脸上生疼。寂静的山道中，只余呼呼风声与众人沉重的喘息。
走到正午，雪势愈大，四下已难见前路。老王看了眼前方那陡峭山壁，眉头紧锁：“快到‘白狼崖’一带了。地势险峻，人烟稀少，若暗勋要埋伏，最可能选这里。”
柳如絮点头：“最好绕路，可雪太深，马匹难行。而且绕路要多走三日，恐怕更危险。”
沈易抿嘴：“既然如此，就硬闯吧。刀光雪影，总比拖延好。”心中暗暗想起父亲生前常说：北疆之地，雪就是白刃，看谁更有意志。
众人商定后，一咬牙继续前行。没想到走不到半里，一匹马竟脚蹄陷进积雪冰坑，嘶鸣不止，险些把骑手甩下。好不容易把马拽出来，却发现马腿已受伤难行。
老王叹道：“唉，雪中跋涉太艰险，咱们只得弃马，改步行吧？”
柳如絮无奈：“好，牵着它慢慢走。不然留在这儿也会被冻死。”
就这样，众人弃了马车与多余行囊，只带必需品，步行前进。大雪铺天盖地，脚下深陷，愈加艰难。沈易几次差点摔倒，腰上疼得冷汗频冒，他靠着柳如絮的搀扶才勉强没掉队。
天空暗沉，风声如鬼哭狼嚎般，令人生出不祥预感。
就在行进途中，柳如絮忽然示意大家停下，朝前方雪地指了指：一串杂乱脚印混着积雪，却仍能看出几个人的痕迹，而且不止一拨人马。
沈易立即精神紧绷：“果然有人先在此行动。也许是商队，但更可能是暗勋杀手。看脚印方向，好像通往那片松林。”
老王皱眉：“我们要继续吗？”
沈易咬牙：“不如绕开松林，走另一侧山道。”
然而，山道两侧地势险恶，一侧是深崖，一侧是乱石坡，都积满厚雪。若不从松林处横穿，则需绕行大半日。眼看天色越发昏暗，再晚就得露宿雪地。众人纠结难决。
“走松林吧。保持战斗队形，若碰上埋伏，先下手为强。”柳如絮语气冷厉，显然不想再拖。众人也知道时间宝贵，只能点头。
漫天风雪中，五人小队踏入松林。林内积雪稍浅，但树影重重，光线微弱，宛如一片暗色迷宫。沈易与柳如絮走在前，两名同僚守侧翼，老王垫后。
四周安静得仿佛能听见风吹树梢的沙沙声。每迈一步，雪层被踩碎“咯吱”作响，让人神经紧绷。
走了约莫半刻钟，仍不见人影，却时常见到被踩踏的树枝、半掩的脚印，证明有人确实经过。沈易心想：对方为什么留下如此清晰的痕迹？是在故意引我们上钩吗？
柳如絮同样敏锐，低声提醒：“若有埋伏，必在林中藏身。小心点。”众人纷纷聚拢，呈小圆阵步行，免得被逐个击破。
果然，没走多远，他们忽然发现前方雪地里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尸体！穿着普通商旅行装，两个仰面朝天，面露痛苦绝望。看情形死去不久。
沈易与柳如絮面色一沉，上前检查，只见伤口多为刀刺，且极为干净利落。“又是暗勋的人下手？”老王咬牙，“这些无辜商旅被当作沙包吗？”
柳如絮注意到旁边散落的破包裹里有些丝绸碎片，看来他们是小商队运货路过此地，被伏击杀戮。更雪上加霜的是，后方雪地里还有几道拖痕，似乎有人被拖走未见尸体。
沈易看着这血迹尚未凝固，加上周遭树影阴翳，不由捏紧短剑：“凶手刚走，或者还躲在附近……防备！”
众人立刻拔刀成阵形，小心绕过尸体继续前探，神经绷到极点。
果然，就在他们绕过一棵大松树时，半空突然飞来数支弩箭，“嗖嗖”破风而至。幸亏大家一直警惕，柳如絮“当当”斩落两箭，老王也挡下一支，但仍有一支箭擦伤沈易肩头，他咬牙闷哼。
没等反应，一队蒙面黑衣人从左右树干后冒出，手执弩弓与刀剑，大声喝斥：“都给我死——”沈易怒火熊熊：“暗勋狗贼！”不多废话，一闪身冲向左侧三人，短剑疾刺，中间那人猝不及防中剑倒地。柳如絮也发力，一刀当空，逼退右侧两个杀手。
然而，这伙人显然受过专门训练，配合紧密，数把弩弓轮番射击，逼得厂卫队伍只能且战且退。
老王叫道：“别恋战，冲出林子才有活路！”
沈易也明白，对方人多，在树木掩护下反而占优。他与柳如絮拼命朝前突围，斩倒几名敌手，却见林子深处似还有人影晃动。
混战中，只听一声凶猛嘶吼，从林子深处窜出一头体型硕大的灰狼，眼神暴戾，竟直扑向其中一名厂卫同僚，把他扑倒在雪地。那同僚惊恐大喊：“救我！”
沈易见状大骇，顾不得多想，上前挥剑砍向狼背。灰狼凶猛异常，闪身欲回咬沈易，却被柳如絮抢先一刀斜劈，“噗”地斩中后颈，鲜血喷溅。灰狼惨嚎几声，倒地抽搐。
“狼？这绝非普通野狼！”柳如絮低声道，“可能是有人驯养，放来助阵？”
话未说完，四周黑衣人又围拢过来，一边大喊“陷阱已开”，一边发射弩箭。沈易额上汗水滚落：这些家伙不光伏击，还带战狼助战？！暗勋当真无所不用。
好在那头狼已被他们联手击毙，否则后果更惨。
看着对方火力凶猛，老王咬牙吼道：“沈易，你和柳如絮先突前！我们掩护！”
另一名厂卫同僚也挺刀加入阻击：“快走！别让暗勋得逞！”
沈易心头滚烫，知道若再多纠缠，全军或被歼。可让别人替自己断后，他又不忍。柳如絮抓住他手臂：“走！”
两名同僚与老王断后，与敌人短兵相接。弩箭交错中，一名同僚惨叫中箭倒地，瞬间被两名黑衣人合击在雪中。老王怒吼：“畜生们，拿命来！”
沈易眼眶发红，却被柳如絮拉扯硬生生往林外冲。刀光过处，他们再度斩杀几个黑衣人，脚步却已踉跄不稳。
终于，柳如絮发现林地尽头泛着亮光，也许是林外的开阔地，她咬牙：“再坚持……就要出去了！”
当沈易与柳如絮冲到最后十数步时，眼看一个黑衣领头挡住去路，他刀法极快，一击就把柳如絮劈退半步，沈易亦抵挡不及。关键时刻，忽然一支箭矢破空，“咻”地射中那领头的胸膛！
那领头惨哼跪地，眼神惊恐看向不远处。只见雪地上多了三四名身披简陋皮裘的汉子，手持长弓，正是民间猎户模样。他们大声吆喝：“这些蒙面贼子，敢在我们的狩猎场杀人？找死！”
随即又是几箭射出，击溃了剩余黑衣人。对方没料到半路杀出猎户支援，见形势逆转，纷纷退散。
沈易与柳如絮被救得莫名惊喜，气喘吁吁地看向那几个猎户。领头一个棕髯壮汉举着弓，朝沈易招呼：“兄弟，你俩没事吧？”
柳如絮忙问：“敢问几位……”
壮汉笑：“我们是山里的猎人，看到你们被围，便出手相助。如此天寒地冻，这帮黑衣凶徒也太可恶了。”
沈易看他们并不像官兵，更不是暗勋爪牙，微微放下戒备，但心里也疑惑：“猎户”怎会恰好出现？ 不过眼下命重要，先不多想。
突围成功后，沈易与柳如絮回头寻找老王和另一同伴下落。可等他们赶回时，见老王单膝跪在血泊中，气喘如牛，身旁倒着几具黑衣尸体，同伴亦躺在雪里生死不明。
“老王！”沈易心急跑上前扶住，才发现老王左臂被斩伤，半边身子是血，神智却仍顽强保持。
他勉力挤出笑容：“咳……好在你俩平安……那另一个弟兄，怕是不行了……”
柳如絮咬牙看向远处雪地，那同伴一动不动，已然殒命。沈易心头一阵刺痛：暗勋惨烈伏击，又一次造成队友牺牲。
猎户壮汉们也赶到，看着满地尸首，愤然叹气：“这里怎么杀得这么狠？”
老王捂住伤口，说话断断续续：“暗勋……果然歹毒……咳……带我离开……若再来一波，我真撑不住了。”
柳如絮点点头，脸色严峻。沈易忍着悲愤，在猎户帮助下搀扶老王。众人一起踏出松林，直奔附近一个小山村。
傍晚时分，风雪更大。他们在猎户的带领下赶到村边。一排灰旧的木屋勉强能御寒，屋顶压着厚厚的积雪。老王被简单包扎后，仍神色苍白。
柳如絮接过猎户递来的热汤，与沈易合力喂给老王喝。沈易借着屋里微弱灯光扫视周遭，隐隐觉得这村庄太安静，似乎看不到多少村民走动。
壮汉猎户见沈易露出疑惑，憨笑解释：“大雪封路，村里多数人都在家休息，不必紧张。”
沈易点点头，却怎么也无法放松——太安静了，仿佛下一刻又要爆发血战。
夜色降临，一阵风吹灭了半扇灯火，阴影在屋内晃动。老王半昏半醒，柳如絮坐在门口守夜，显得疲惫。沈易则强撑不睡，心里默念：“要是暗勋追来……我们还能撑多久？还能到北疆吗？”
正思忖间，门外传来猎户一声大喊：“柳姑娘、沈兄弟，你们快出来，有情况！”沈易、柳如絮立刻警觉起身，扶着老王到门口。
只见猎户壮汉满脸焦急，指着村外那条小路：“看，那儿是不是有人影？好像摸进村里了。”
朦胧雪夜下，却能依稀见到一条黑影快速潜行在木屋间，似在搜寻什么。柳如絮立刻抽刀：“果然追来了？”沈易心中一凛，一边吩咐老王躲到里屋，一边与柳如絮跑出屋外。
那黑影察觉有人冲出，也蓦地一顿，转身就想消失在雪幕中。沈易怒火而上：“抓住他！看看是否暗勋！”柳如絮紧随，一步跨入黑暗里。
却见那黑影忽然停步，转身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张年轻却阴沉的脸。他看向沈易，露出诡异笑容：“好久不见……沈易。”
沈易瞠目：“你是谁？”脑中闪过一丝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
那人冷哼，缓缓扬起手中一块雕刻的“飞鹰令牌”，冷冷道：“我奉……之命来取你的命。沈家灭门那日，你应当也记得我。”
沈易脑中轰然一震：难道……当晚血战里也有他？ 对方竟知自己？
柳如絮强行压住情绪，一步逼近：“别想跑！”
那人却轻轻摇头：“跑？不，我等你多时了。铁狼大人会很快赶到。此村，就是你们葬身之处。”话音刚落，四周雪地竟出现多道黑影，似有十余名杀手从房舍后包抄而来。更骇人的是，那壮汉猎户却不见踪影，似被人无声无息地拔除。
沈易与柳如絮相视一眼，心中猛沉：原来……这个平静小山村果然暗藏凶险，暗勋大部队早在此埋伏？老王还重伤在屋里，该如何护住？！
“嘭！”远处屋顶上，有人踏雪而立，披着一身狼皮，冷冷注视这边。
“……就是铁狼！”沈易心脏骤跳——父亲血海深仇的直接凶手之一，终于现身？
那狼皮人声音低沉，如刀割耳膜：“沈家余孽，好久不见。今日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罢休。”
雪花飞舞，夜色晦暗无边。沈易咬破嘴唇，死死攥住短剑：“父亲、沈府百口亡魂……杀你，迟早之事！”
柳如絮亦握刀：“我们绝不退缩。”
铁狼狞笑一声，打了个手势，四面黑影刀弓齐举，气势骇人。短短刹那间，沈易等人似陷绝境。老王孤身重伤在屋，两名厂卫同僚不知能否及时赶来？而铁狼亲率十余精锐，胜算渺茫。
刀光反射雪夜，宛若死神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