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午后,顾明书刚排练完《长生殿》,一曲悲欢离合耗尽了他的心神。他缓缓脱去长袍,披了一件里衣,半倚在软榻上准备稍事歇息。
忽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班主,可否进来?”是陆庭轩的声音,温和而低柔。
顾明书微微蹙眉,但疲倦的他并不想多言,只抬手示意:“进来吧。”
陆庭轩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个雕花檀木盒。他一眼便瞥见顾明书半躺在软榻上的模样:青丝微乱,面色倦怠,双眸微闭,身上只着一件淡色里衣,显得格外慵懒且疏离。
他目光微闪,心底暗自欣喜,觉得这正是拉近彼此距离的良机。于是他缓步上前,放轻了脚步,低声说道:“班主,上次听您提过喜欢檀香的味道,我特意带来了檀香膏,想着或许您会喜欢。”
顾明书略抬起眼皮,淡淡道:“有心了。放着吧,改日再试。”
然而陆庭轩却未止步,而是笑道:“班主,檀香膏若不亲自涂上,便闻不出真正的清香。庭轩斗胆,替班主试上一试?”
顾明书微微蹙眉,似有些不悦,但终究没有拒绝,只是轻叹一声:“罢了,随你。”
陆庭轩面露恭敬,取出檀木盒,打开盖子后,一股淡雅的檀香清香散发而出。他挖了一小块膏体,用手指搓热,缓缓凑近顾明书。他的手指触碰到顾明书的脖颈时,顾明书身子微微一颤,却未睁开眼睛。
“班主,这香膏清凉,涂抹后可缓解疲惫。”陆庭轩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试探。
顾明书疲倦至极,只觉那清凉的触感颇为舒适,竟未有拒绝。
陆庭轩见状,更加胆大起来。他将香膏涂抹在顾明书的脖颈和手腕处,动作极为轻柔,仿佛生怕惊扰了此刻半睡半醒间的顾明书。檀香的气味在书房内弥漫开来,添了几分静谧与暧昧的意味。
“班主,近日您劳心费神,又忙于排练,恐怕身子早已疲累不堪。不如再让我替您稍作舒缓?”陆庭轩的声音低柔,却带着一丝试探的殷切。
顾明书眉心微动,却没有回应。他闭着眼,似乎并未察觉到陆庭轩的目光正悄悄打量着他。
见顾明书并无强烈的反应,陆庭轩的手指便从脖颈处缓缓下滑,试探着触碰到他胸膛处的衣襟。
然而就在此时,顾明书猛地睁开双眼,眼神清亮而警觉。他抬手一挡,动作虽不大,却带着几分冷峻:“庭轩,够了,你先退下吧。”
陆庭轩顿时收手,露出一脸惶恐不安的神色:“班主恕罪!庭轩绝无冒犯之意,只是……只是见您实在太累,想为您分忧罢了。”
顾明书盯着他片刻,目光复杂,却并未发怒。他缓缓起身,捡起一旁的长袍披上,语气中透着几分疲惫:“庭轩,我知道你心意恭谨。但你须得明白,主仆有别。日后,这等事莫要再提。”
陆庭轩低下头,作出一副悔过的模样:“班主教训得是,是庭轩逾越了。”
顾明书见他态度诚恳,也不好再责备更多,便挥了挥手:“好了,你先退下吧。檀香膏我收下了,有心了。”
陆庭轩迟疑片刻,低声道:“班主若有任何吩咐,庭轩随时听命。”他说完,轻轻为顾明书将毯子盖好,这才缓步退下,关门离去。
离开书房后,陆庭轩的脸上恭谨之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抬手嗅了嗅指尖残留的檀香,低声自语道:“班主,看似清冷,却并非不可接近。只要循序渐进,终能走进你的心。”
他早已打定主意,不急于求成,而是要用更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消磨掉顾明书的防备,让两人的关系在旁人眼中显得日益亲密。
书房内,顾明书看着檀香膏出神,神色中却透着些许无奈。他并非没有察觉陆庭轩的心思,只是权衡明华园的现状,以及他自身的处境,他选择暂且不点破。
“萧长瑜,你走得如此匆忙,却留给我这般复杂的局面。你说我该如何是好?”他叹了一口气,将檀香膏合上,放入书桌一侧。
当夜,顾明书难得睡得沉稳,清晨时分,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将他从梦境中唤醒。
“班主,早膳已经备好,可要用些?”是陆庭轩的声音,温润如常。
顾明书揉了揉眉心,沉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陆庭轩应声离开,片刻后,书房外传来一阵低声对话的细碎声响。顾明书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句:“陆先生,班主昨夜可好?”
这是新来的学徒在与陆庭轩交谈,语气中竟透着几分关切。
顾明书微微蹙眉,这些日子来,陆庭轩似乎在明华园中极为活跃,与学员、戏班的诸人打得火热,而他的“恭谨”却有几分不容忽视的侵略性。
用过早膳,顾明书并未急着处理日常事务,而是坐在书房里沉思。
“这陆庭轩,到底存了何等心思?”他自语道,眉宇间掠过一丝隐忧。
一旁的随侍小桂子轻声提醒道:“班主,陆庭轩今日又去了戏班学堂,听说是为学员解说戏文,还亲自指点了一番。这些学员对他倒是很敬重,也时常议论他的学识和风采。”
顾明书听罢,手中捻着的茶盏微微一顿。他沉思片刻,开口道:“小桂子,你平日与他接触颇多,可觉得此人如何?”
小桂子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庭轩先生待人和气,处事也颇为得体,但他……总觉他对班主您格外殷勤,有些过于周到。”
顾明书微微挑眉,虽未再作言语,心底却多了几分警惕。
是日下午,顾明书借由查看账簿之由,将陆庭轩唤到了书房。
“庭轩,这些日子的账目我都过目了一遍,确是清晰分明,你倒是用心了。”顾明书淡淡道,语气平和。
陆庭轩垂首行礼,恭敬道:“班主谬赞,这些都是分内之事。能为班主分忧,庭轩自是乐意。”
顾明书凝视着他,似是无意地问道:“这些账目你理得如此妥帖,可见心思细密,不知在明华园是否习惯了?”
陆庭轩笑着答道:“一切都好。多亏班主的信任,庭轩得以一展所长。”
顾明书目光微闪,佯作随意地道:“听说你近日常去学堂,与那些学员也颇为投契?”
陆庭轩闻言,稍作迟疑,旋即微笑道:“班主,学员们皆是可塑之才,与他们相处是件快事。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能助他们学戏成才,也是明华园之福。”
顾明书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情绪,心中却对他的言辞多了几分揣度。
翌日,顾明书特意挑了几个学员,安排他们到陆庭轩身边协助整理戏文,以观察他与学员的交往情形。
一天的时间过去,小桂子回来禀报道:“班主,庭轩先生待那些学员十分亲切,但似乎对一名叫林如玉的少年格外关照。”
顾明书挑眉道:“林如玉?他不过是初来乍到的学徒罢了,何以受此特别照顾?”
小桂子附耳低声道:“属下觉得,庭轩先生或许是故意如此,似乎想借此引起班主您的注意。”
顾明书闻言,薄唇轻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心知陆庭轩并非寻常之人,这般行事,背后必然另有深意。
当晚,顾明书并未像往常一样早早歇息,而是在书房处理事务至深夜。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班主,是庭轩。”陆庭轩的声音低沉柔和,透着几分试探。
顾明书眉心微蹙,但仍开口道:“进来吧。”
陆庭轩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羹。“班主,您忙了一日,怕是疲惫了。这是我特意从厨房端的参汤,您尝尝吧,喝了能提神养气。”
顾明书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劳你费心了。”
陆庭轩缓缓将汤羹放在桌上,又不动声色地在旁坐下,低声道:“班主,这些日子,庭轩确实有些逾越之处,还望您莫要见怪。”
顾明书闻言,目光微冷,声音却依旧平和:“庭轩哪里有?庭轩做事一向有分寸,无需挂心。不过,日后多费心明华园的事就好,我的事有人处理,你不必多心。”
陆庭轩略带惶恐地道:“庭轩不过是想尽力分担您的劳累,却不知是否让您不快。”
顾明书端起汤羹抿了一口,语气冷淡:“你若真心为明华园着想,尽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便可。其他的,不必费心。”
陆庭轩闻言,面色微僵,旋即恢复如常,垂首应道:“庭轩明白了,谢谢班主体谅,日后定会好好服务于明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