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渝向玄英交代完相关事宜后,凤目轻移,视线落在了一直满脸谄媚望着她的纪元身上。
其神色冷淡,语气冰冷地斥道:“既不叫门,这般盯着我又是为何?”
纪元被这一声呵斥吓得浑身一颤,连忙回过神来,急急忙忙走向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将身子凑近门缝,压低声音说道:“毅叔,是我,快快开门吧。”
不一会儿,门内果真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和开门的声响。
随着“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空隙。
纪元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侧身对着齐渝说道:“大人,您先请进。”
齐渝眉梢轻挑,侧眸瞥了她一眼,带着几分审视与狐疑,而后款步侧身,跨过门槛进入门内。
然而,前脚刚踏入,整个人却瞬间怔在了原地。
院内极大,放眼望去,眼前这片空旷之地平坦开阔,足以容纳五百人有余,且丝毫不显局促。
环绕着这片空地,三面矗立着楼阁,均为三层之高。
此刻,这些楼阁虽呈现出破败老旧之象,墙壁上的漆色斑驳脱落,门窗也有不少破损之处,然而从那依然精致的雕花、大气的建筑格局以及坚实的梁柱基础,不难遥想其曾经的辉煌盛景。
齐渝定了定神,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前行,脚下的石板路虽有些崎岖不平,但也能看出往昔铺设时的用心。
她的目光在楼阁间游走,心中暗自思量着此处若稍加修缮改造,必能成为绝佳之地。
齐渝视线轻移,落在正与家仆急切比划着解释的纪元身上,神色平和,语气却不容置疑,“你家先辈昔日从事何业?”
纪元赶忙抬手,用衣袖擦去额头上冒出的汗珠。
神色惶恐且恭敬,声音微微颤抖地回答:“大人,祖上三代皆为厨艺精湛之辈,在庖厨之艺上颇有造诣。
奈何到了母亲这一代,厨艺失传,家道中落,如今只能靠变卖家产维持生计。”
齐渝闻之,嘴角轻撇,鼻腔中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冷哼,眼中满是怀疑。
“区区厨者,如何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千禧街置办下这般规模的宅邸?”
纪元头垂得更低,声音愈发细小,嗫嚅道:“大人有所不知,我祖母曾是庆瑶年间的御厨,蒙先皇隆恩,赏赐下这份产业。”
齐渝心中暗自思忖,庆瑶年间乃原身祖母在位之时。
而后眼神在纪元身上停留片刻,未再言语。
纪元见齐渝沉默不语,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大人,外面炎热,不如移步屋内详谈?”
齐渝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二人遂沿着那斑驳破旧的连廊,缓缓向后院走去。
行至途中,齐渝仿若不经意间开口问道:“方才在门外叫嚷讨债的三人,是何来路?你又欠了她们多少银两?”
纪元脸色瞬间涨红,面露窘迫之色,结结巴巴地说道:“大人,她们是前些日子来赌坊的客人。
那日我运气极差,输钱于她们,本欲罢手,可她们却不依不饶,最终欠下一百五十两银子。”
“既如此,你为何要在自家宅邸开设赌场?将宅子租赁出去,岂不是更为妥当?”
齐渝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纪元,继续追问。
纪元脸上露出一抹苦涩与无奈,脚步因边走边说略显急促,喘息着解释。
“大人,这千禧街的月满楼,其主厨乃是祖母的小徒弟。此人一直觊觎我家这宅子,此前我多次欲出租,皆被她从中作梗,致使无人敢租,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齐渝一边听着,一边微微点头,继而又问道:“那你为何还要亲自下场做庄家?”
谈及此事,纪元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助与绝望,轻声叹道:“大人,我实在身无长技,唯有赌博时手气偶佳。
想着自己做庄家,或许能多赢些钱财,以解家中燃眉之急。”
说话间,二人已至后院。
只见那后院之中杂草丛生,荒芜杂乱,昔日繁华之景早已不复存在,尽显破败之象。
“大人,您里边请。”
一旁的仆人为二人推开正房的门。
齐渝抬眼望去,屋内陈设简陋,仅有一张陈旧的方桌,以及三把样式各异、破旧不堪的椅子随意摆放着。
纪元见状,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犹豫再三,开口道:“大人,您看……您可要喝点水?只是家中贫寒,实在拿不出茶叶来。”
齐渝神色淡然,摆了摆手道:“不必了。”
言罢,径直走到椅子前,缓缓坐下,目光随意地打量着四周,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如今在外面总共欠下多少外债?”
纪元眼神闪躲,不敢直视齐渝,犹豫片刻后,小声说道:“大……大概有五百……五百多银两。”
齐渝微微垂下眼帘,手指下意识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沉默良久后,开口道:“这赌坊,即日起莫要再开了,把招牌卸下来吧。”
“那我……”
纪元刚要开口询问,却被齐渝毫不留情地打断。
齐渝站起身来,神色平静地说道:“我会为你引荐一位贵人,你在此好生等候,她自会前来寻你。”
说罢,抬步向外走去,临至门口,又回头瞥了一眼跟着她的纪元,“我走了,你也不必送了。”
这般绝佳的地段,如此恢宏规模的商铺,着实是打着灯笼也难寻。
齐渝对此地甚是满意,不过念及这是日后宣今登台演出之所,终究还需她亲自过目定夺方为妥当。
齐渝自纪宅出来后,便策马疾驰,直奔东街而去。
不多时,便来到了赢通坊对面的茶楼前。
玄英于二楼窗户处远远便瞧见了自家主子的身影,遂立于雅室门外迎候。
二人刚刚踏入房间,还未站定,便听到齐渝压低声音问道:“可曾见到有什么形迹可疑之人在此处徘徊张望?”
玄英神色恭敬,微微摇头,继而俯身轻声答道:“回主子的话,并未发现有可疑之人出现。
只是,奴才看到窦府的马车方才在此处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了一位看上去颇为威严的中年娘子,见赌坊大门紧闭,随后便离开了。”
齐渝听闻此言,秀眉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
片刻之后,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心中暗忖,自己怎么就忘了,这窦镜的母亲乃是朝廷的三品言官,如今这情形,不正可好好利用一番,来为自己的计划添上一把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