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启不信,孟伯昌和林氏却信。
林氏一直觉得这个堂孙女是中了什么邪,自逃难以来,干出来的事哪儿是姑娘家做得出来的?
回回问起单琦玉,单琦玉只道她女儿就是有本事,之前不声不响只是没到时候——更像中了邪。
不等林氏和孟伯昌出声阻止孟启说出什么无可挽回的话,孟石头皱着眉头先开了口,“阿爹,不要跟妹妹吵架,不要吵架!”
孟启是个较真的性子,纠正,“什么妹妹,她是你侄女。”
匆匆赶来的孟琳琅适时出声,“二爷爷二奶奶,我娘做好饭了,你们快带着堂叔回去吃吧!”
孟伯昌也出声赶人,虎子甚至上手拉孟石头,“石头叔,你快回去让郑大夫看看你的伤,你走了,就没人吵架了。”
孟石头困惑地挠挠头。
又不是他跟人吵架,为啥要拉走他?
心中不解,他依旧信了虎子的话,乖乖地被拉走了。
这一家三口离开后,孟家村的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大多人都清楚,眼下不是孟缚青需要他们孟家村人,而是孟家村人需要孟缚青。
偏偏有人看不清这一点,还当孟缚青是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小丫头。
孟伯昌心里想着等下回去得好好跟孟启聊聊,公粮吃不上,自家粮也快见了底,脾气还这般硬,也不知咋想的。
留在池塘边的人开始商量怎么抓蛇。
天黑之后冷得厉害,水塘里的冰层加厚,土壤也被冻硬,想抓得及时。
蛇肉孟缚青不怎么感兴趣,只用匕首把一条蛇头斩断,拎着蛇身便走了。
闫鹤也抓了条蛇,急匆匆追上孟缚青的步伐,忽地发现有一人跟她一样追在孟缚青身后。
“堂、堂姐!”孟琳琅怕蛇,绕了一圈绕到孟缚青的左侧,忐忑地问,“你没有生气吧?”
她家和二爷爷家处境本就艰难,她担心经此一遭孟缚青一怒之下把他们两家都赶出去。
从前她自以为是孟氏族人,族长不会同意赶他们出队,如今却不这么认为了。
“只要你继续保持,我自然不会对他们如何。”孟缚青说,“不光如此,我还能让杜大当家卖你们粮。”
从孟琳琅的行为举止中,孟缚青看得出来她近来周身笼罩一种破罐子破摔的低迷,对梦境里发生的事也产生了动摇。
此时若能施以小恩小惠,是收买人心的好时机。
孟琳琅一愣,既惊喜又觉不真实,恍惚道:“真、真的?”
孟缚青停下脚步,看向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闫鹤,“闫姑娘先走。”
并不想先走的闫鹤:……
“不听就不听……”她小声嘟囔着越过两人。
待人走远,孟缚青才点头道:“千真万确。”
纠结片刻,孟琳琅小声问:“为何?”
孟缚青似笑非笑地问:“怎么,害怕我下毒害你?”
孟琳琅连忙摇头,“你随便动动指头就能杀了我,何必费心下毒……”
“我只是不明白,从前我那般对你,为何你会……”
孟缚青直白道:“因为你有价值,若是死了,我去哪里再找一个能预知未来的人?”
听见这样的解释,孟琳琅信了。
若孟缚青说她突然对自己大发善心,她才不会相信。
与此同时,她对于将来生出不确定之感,压下心里的忐忑,她问:“若我把梦里的事都告诉了你,不再有价值呢?”
孟缚青眼眸微弯,看着孟琳琅迟迟没有出声。
被她这样看着,让孟琳琅生出自己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没有生命的物件。
她情不自禁微微颤抖,在她忍耐不住即将再次出声时,孟缚青出了声。
“除了梦境,你自己半点价值也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撂下这句话,孟缚青转身离开。
孟琳琅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动弹,明明是一句刺人的话语,却让孟琳琅拨开眼前迷雾,豁然开朗。
她怪孟缚青打乱了梦里的一切,后来又怪预知梦成了她守不住的宝藏,遭人觊觎。那她呢?她都做了什么?
没有守护住自己的秘密又何尝不是她自己能力不足、出了纰漏。
有价值,为了家人她也要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让孟缚青另眼相待。
之后孟琳琅像是找到出路一般,不再如从前那般沮丧。
孟缚青大概想不到自己开了个头,孟琳琅能把自己pua的找到了目标。
此刻刚摆脱孟琳琅,远远便瞧见闫鹤又开始她的哄人大法,围在单琦玉身边,忙前忙后,嘴巴还不停。
瞧见孟缚青,她十分开朗地来了句,“青青你也带回来一条蛇啊?我也有,正好,我们一起烤来吃如何?”
孟缚青挪开视线,不想看她装模作样。
目光一转,又见穆枫带着两人走了过来,比试一般,他们搬来一头被贯穿脖颈的鹿和四只野鸡。
“公子吩咐我等送来,有劳单娘子费心。”
闫鹤见状脸上的笑瞬间收起,她怀疑谢烬在明目张胆地针对她。
单琦玉脸上的笑意没掉下去过,忙道:“做好我让苒苒和阿鲤给你们送去,辛苦你们了。”
孟缚青忍不住看向谢烬休息的地方,对方手持长弓,身形利落地下了马。
站定后,背后生出眼睛一般,转身看向她。
谢烬薄唇轻启,却没有发出声音,“不许吃他们的,吃我的。”
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孟缚青看懂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扭头向着单琦玉走去。
谢烬见状轻笑出声。
这一晚,孟缚青家好似丰收了一般,各种野物压根吃不完。
不少胆子大的都在蛇窟抓了蛇,回去落脚地得知咬伤孟石头的蛇无毒后,他们吃的更放心了。
开饭时,整个落脚地飘荡着鲜美的肉香气,即便如此艰难困苦的环境中,一行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睡觉前,孟缚青把之前买的驱虫草药磨成粉,洒在他们睡觉的地方周围。
刚钻进搭好的帐篷里,她便听见外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接着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孟姑娘,孟缚青,你怕不怕?我同你一起睡好不好?”
是闫鹤。
孟缚青撩开油布,面无表情问:“你不是又买了个板车?不够你睡?”
闫鹤可怜兮兮道:“昨晚睡了一晚,我差点得风寒。”
其他的都好买,严冬时节,被褥最是难买。
拒绝的话即将说出口时,孟缚青又改变了想法,“进来吧。”
帐篷足够睡下两人,两人各盖一床被子,上头还盖着一床。
好不容易睡下后,不等闫鹤先说话,孟缚青问:“你们道士能成家吗?”
就闫鹤这缠人劲儿,比谢烬都难缠,若非知道她性格如此,思想开放的孟缚青都要以为她压根没看上谢烬和沈敛星,而是看上了她。
有关道家的事,闫鹤认真想了想,“分两派,正一派能成家且荤素皆可,只特殊日子禁食三厌五荤,除此之外跟普通人无甚差别,全真派不能成家也不能吃荤,跟光头和尚一样,我不一样,我不能成家但荤素皆可,随我师父一派。”
‘不能成家’。
孟缚青沉默了下,问:“你师父一派是什么派?”
“玄一派!”闫鹤骄傲道,“由我师父开创。”
孟缚青:……
她不确定地问道:“那不能成家的意思该不会是只不能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