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们就被追责了，除了小萌外，所有小孩没有一个人为我说话，都恨不得离我这个罪魁祸首远点，生怕把自己卷进来分担了责任。”李忘昔面无表情地讲述着，实际上还是耿耿于怀的。
“诶…这是直接被抛弃了吧，好可怜。”小昔同情的牵住李忘昔的手。
“可怜吗？其实还好，一来确实是我的问题，二来都是差不多大的小孩，肯定会怕被父母揍。正常反应罢了。”李忘昔补充道。
“但你也借着这个机会认清了不少小孩欺软怕硬、避重就轻，可以共享福但不会共担责的本质。”古颜也望了过去，无情的揭开了李忘昔没说出来的那一部分怨恨和心机。
“呃…我在你心里就这么阴暗吗？而且那时候我还小，哪有那么多心思啊。”被无情戳穿的李忘昔语气不悦，不爽的嘴硬道。
“三岁看小，五岁看老。逆推回去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古颜抿抿嘴，从容的解释道。
“唉…我承认。”
“噫～感觉好怪呀。”
“嗯？说什么呢？”
“嘿嘿嘿～没什么啦，没说你的坏话！我保证！”
“我都听到了。”
“咳嗯，唔…继续说后续嘛～”
“接着就是赔钱了事，从这回以后我就被全村的家长列进了黑名单，几乎所有家长都在蛐蛐，让自家的孩子离我远点，说我就是个惹事精。当时还要跟我一起玩的其他孩子，回家都得被打断两根棍子……”李忘昔幽怨道。
“唔…忘昔，我感觉你也有错诶。”小昔想了想，没有偏袒，还是把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我知道，不过这只是在现在看来而已。”李忘昔揉着她的脑袋，自嘲的笑着说：“我那时错了吗？立场不同罢了。”
“嗯哼，这我赞同。立场不同，意义不同。很多家长甚至都不会蹲下来，用平等的视线和孩子交流……”古颜点点头，话说到一半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继续说下去。
李忘昔看着她，小昔也看着她。
小昔拽了拽李忘昔的胳膊，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从家长的角度来看，我带着一群孩子上墙爬屋，确实是不安全。而站在孩子的立场，他们很快乐啊。家长有家长的考量，孩子有孩子的感受，我是一个能带他们走出家长沉重教育的拓荒者！谁对谁错难道还重要吗？”李忘昔又把自己代入回了当初，像是在宣泄以前无处释放的愤怒、委屈、不解。
“后来不小心，差点把别人家烧了。我时常会带着别的孩子疯闹的事情这才‘败露’。”
“别的家长会给自己的孩子辩解说：‘小孩子不懂事‘。但我没有，事情因我而起，我就要承担责任。只是，除了我家人，没有一个人为我说话，这是件很心寒的事。”
“那我当时不是孩子吗？他们的孩子是还小不懂事，那为什么我在他们嘴里就一定要懂事？”
“呵～只是我寡不敌众罢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意外，我只是当初被推到断头台上受刑的那个交代啊。”李忘昔苦笑着，多年后的重新回忆仍然难以释怀。
“忘昔……”
“嗯。”
“那咱们为什么还要把这里买回来呀？”
“因为过往，是注定要面对的镜子。”李忘昔盯着她的眼底，认真的说道。
“没有人，天生孤僻。也没有人，会天生偏激。从那以后，我就是荀子派了。”李忘昔抓紧小昔的手，像是抓住了所有的期待。
“性恶论……”古颜喃喃道。
“嗯，但我不后悔当时所做的一切，因为在我的立场上，做一个拓荒者，是我当时无意识的意识吧。”李忘昔解释道。
小昔不太懂，因为就算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也改变不了她当初的境地，这种感觉她一时间难以理解。
不过古颜却非常受用：“如果，你出现在我的童年，我就一定会出现在你的未来。”
可不知道是掩饰羞涩还是什么心态，她刚说完，在李忘昔愣住的时候又赶紧开始嘲笑：“不过……扑哧，哈哈哈哈，李忘昔你居然也有傻逼的时候啊？”好像听着李忘昔的不幸，就能快乐起来似的。
而这也把话题从沉重的底色中拉了出来。
“你说谁傻逼呢？好不把你的手揣好，再冻着了可别喊疼。”李忘昔白了她一眼，监督着她把伤手缩进了袖口。
“说谁谁知道。”
“你！等着啊。反正从那时候，还敢跟我一块玩的就只有小萌，她那时可是小交际花，两头都玩得开。”李忘昔说完便停下了脚步，看向了一处早已荒废的建筑。
小昔和古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座砖瓦房的外墙黢黑，看来就是当年的“案发现场”了。
早年李忘昔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处理的，只知道最后没过多久，这户人家就人去楼空了。
去向未知。
小时候不懂呀，但现在又怎会不懂呢。
这就是连李忘昔自己都感慨的———护犊子。
“忘昔忘昔～还有别的好玩的事吗？”
“当然有了。”
“快讲讲！”小昔还没听够，这种边走边说，还能看到当年发生地的故事，简直就像是在看电影。
“不讲了，有人骂我傻逼，傻逼不会说话，不讲了。”李忘昔傲娇的一甩头，背着手就要往回走。
“哎呀，讲讲啦～不要这么记仇嘛～”小昔一手抱着九月，一手拽着他的衣服下摆晃悠着。
“啧啧，不讲了不讲了，怎么说俺也不～讲～啦～”李忘昔贱兮兮的用奇怪的腔调拒绝道。
“不讲就不讲，跟谁稀罕听似的。”古颜把小昔拉到一旁，但脸上强行露出的嫌弃，根本就挡不住如山海皆平的好奇。
“嗯，那就不讲了，回去吧。”李忘昔顺着她的话，假装没看出来她的好奇，直接把话题终结了。
“不要嘛……喔？”小昔刚想继续撒娇，却突然发现李忘昔眼里满满都是从容的算计。
左右看看。
运筹帷幄的李忘昔，咬着牙关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古颜……
好有意思！
小昔的兴致一下子被调动起来。
咳咳，但小昔还有良心，伸手拉住李忘昔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提醒道：“忘昔，颜妹都这样了，再欺负她…不太好吧？”
“不太好吗？那你看看她现在是不是已经不想自己的伤心事了？”李忘昔wink了一下下，同样小声回答道。
“诶？”小昔当即转头看去，顿时恍然大悟。
现在的古颜眼中满是探求的欲望，和要不要低头的纠结，根本没有最开始那平静的失落了。
“原来如此～”小昔彻底懂了，古颜已经被拐带着，去为李忘昔做“辩护“了。
……
“李忘昔！”
“有事？”
“嗯，那个…我还……”
“不行。”李忘昔头也没回，完全不给古颜说话的机会。
而反观小昔，其实她早就想帮腔了，因为她也很好奇很好奇。但又感觉即将要吃瘪的古颜会很有意思，从而强行忍住了内心的冲动，没做表述。
“开条件吧。”古颜看了看滴水不漏的小昔，根本没法见缝插针啊。
没办法，她叹了口气，憋屈的把自己放低了。
心里还不断重复：“不生气，不生气。李忘昔这个狗男人！谁让老娘喜欢上的是他呢！他就这个逼样！呼……不生气！淦！！”
“你这么苦大仇深的看着我干嘛？”李忘昔脚步停住，仍然未回头。
“你都没看我怎么知道我什么表情？”
“语气，情绪，气质。都在告诉我，你现在特别想在我一尘不染的大衣背后来一记大飞脚。”
“哇！感觉得好准诶！”小昔看向李忘昔的眼神变的崇拜。
“准…准什么准！我没有！”古颜刚抬起来的腿，就像是上楼梯时没注意多踩了一阶似的，在迅速收回的同时一个踉跄差点趴地上。
怕李忘昔通过一些细节发现，她还“唰啦唰啦”的，迅速把脚底这个深到水泥地的脚印给划拉掉。
小昔也是，怕李忘昔一针见血的让古颜没话说，连忙迈开步子在古颜身边开始“滑雪”，帮她把掩饰的痕迹给伪造了起来。
而同时，听到声音的李忘昔回头了。
“昔儿，你在干嘛呢？”
“下雪了很滑嘛～多好玩呀～”
“真是这样吗？”李忘昔早就看出来了小昔的意图。
嗯，有点多此一举了。
两人对暗号呢。
“当然是这样啦，对了对了，颜妹要说什么呀？”
见状，古颜悄悄给了小昔一个感激的眼神。
小昔也呲着牙还了一个愉悦的笑容，接着得意的看了一眼李忘昔。
瞧，她还得谢谢咱呢～
“再、再、再讲讲吧。”古颜极其难为情，她知道李忘昔是故意逗弄自己，但没办法啊，有需求就得低头呐。
“讲什么？”
“讲、讲你的事。”
“我的什么事？”李忘昔使劲憋住笑，一点都没有成熟的“大家长”风范，反倒是越来越过分。
“李忘昔！”
“诶诶诶，颜啊，你别生气嘛。要不，你求求我？”李忘昔的贱骨头都快戳出来了。
“碰！”一声短兵相接的声音。
古颜忍无可忍，一记大飞脚上去。
“啊！你…你放我下来！小昔…你早就知道了是吧？”
“什么呀？小昔不知道哦～”
然后就被李忘昔整个扛到了肩上，小昔还贴心的跟在后面，一脸无辜的和她面对面聊天，顺便搭把手。
三人大概，成“冂”字型吧？
在面红耳赤的古颜的不懈挣扎下，她就是挣扎不下来。
李忘昔就跟那强抢民女似的，扛着她大步流星的往回走。
当她每次即将挣脱下来时，小昔总会恰到好处的挠她的痒痒。
“颜妹你就好好享受吧～这是你要回家之前的福利哦～”小昔大度的摆摆手说道。
“没有这种福利啊！我想下来！李忘昔的肩膀好硬！膈的我肚子疼！”
“……”
“诶？这样吗？”
……
一分钟之后。
“忘昔！放我下来啦！你的肩膀真的好硬！一点都不软！好疼好疼！呜呜呜……”
小昔也感受到了古颜那种难受的感觉了。
幸好已经到了家门口，不然估计古颜一定会报复回去，起码让小昔五分钟下不来。
走进玄关，把小昔放下来。
屋子里是还在忙碌的幽一，身后是两位同步，苦着脸揉着肚子的姑娘。
李忘昔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接着单手抛起了打火机。
“别的事呢。就还是说一下打火机的事吧。”
指了指地上的一个位置，李忘昔在两人好奇的目光下继续说道：“小时候很多时候是骑摩托车的，当时我家有一辆我妈的粉嫩的小绵羊。”
“你…别告诉我你把车点了？”古颜猜测道。
“聪明！”
“卧槽？你真把车点了啊？”
“咳咳……这个，小时候好奇嘛。当时车下面漏油，我就想能不能点着……”李玩昔说到后面干脆闭嘴了，因为结局不言而喻。
“你可真是……好孩子啊。”古颜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的，想着刚才的亲密接触，最后憋了好久才没骂出来那句“傻逼”。
“想骂就骂吧，当时我印象可太深了，那是我出生后的第一次挨揍。”李忘昔已经无所谓了，当一件事都不被知道的时候可能会很羞耻，但说出来之后就感觉无所谓了。
“第一次挨揍？那就是还有别的事情也被揍了吧？”小昔适时的插嘴，问出了李忘昔想掩饰的部分。
“啊…没，小昔，其实后面就是…就是练武的时候挨的揍，‘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嘛，想打人得先会被打。”李忘昔避重就轻的转移话题道。
说的倒是没什么破绽，可那股微妙的气息，却让小昔和古颜都敏感的意识到了不同。
小昔主要是听到李忘昔下意识躲避的把称呼改了，这是李忘昔的一个缺点，一个被小昔熟知的缺点。
而古颜呢，就是单纯的用心感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