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吸饱血水后的嗡鸣声刺痛鼓膜。林开元盯着门槛第七枚铜钱背面,自己的生辰八字正被某种力量蚀刻。油灯突然剧烈摇晃,灯油泼在北斗阵图上,竟在青砖地映出客栈的倒影——那分明是口竖放的朱漆棺材。
\"贵客该更衣了。\"掌柜的声音从棺材倒影里传来。林开元抬头时,惊见所有门窗都变成纸扎的赝品,窗棂间的桑皮纸正在渗出尸蜡。他后退半步撞上条凳,凳脚突然生出树根缠住脚踝,木纹里睁开密密麻麻的复眼。
井底的铜铃破土而出。四十七枚铜铃悬浮半空,铃舌齐指林开元怀中油灯。灯芯爆出三寸高的蓝焰,火苗里浮现出更悚然的画面——自己策马奔入客栈的场景正在重复上演,每次轮回都增加一道死亡印记。
货郎的瓷瓶碎片突然飞射而来。林开元挥刀格挡,绣春刀斩碎的瓷片却化作萤虫,在他颈侧咬出北斗状的血点。伤口渗出的血珠逆流升空,与瓦当倒流的雨滴在半空相撞,炸开腥臭的紫雾。
\"戊时三刻。\"孕妇的声音从紫雾里渗出。林开元转头望去,本该死去的孕妇正坐在条凳上缝制襁褓,银针穿梭间,布料上显现的却是他的飞鱼服纹样。她腹部裂口探出灰雾,雾中伸出碳化的盐商手指,指尖捏着他的腰牌。
铜镜碎片再次聚集。这次映出的是客栈地下景象:七口棺材呈莲花状排列,棺盖上分别刻着灯笼、铜铃、油灯、宣纸等物。林开元的棺材正在最中央成形,尚未合拢的棺木里堆满写着生辰八字的铜钱。
掌柜突然撕开脖颈缝合线。蛆虫从裂口喷涌而出,在地面拼出\"四十八\"的篆字。林开元暴退数步,后背撞上正在异变的墙壁——青砖缝隙长出肉膜,每块砖面都浮现出死者临终前的面容。
井口传来锁链拖拽声。林开元冲向声源时,发现井沿爬满血色冰晶。四十七具尸体正在井底叠罗汉,最上方的新空位恰好能容一人。货郎的尸首突然睁眼,瓷片从眼眶射出,钉入林开元左肩。
血珠滴落的刹那,客栈梁木爆出裂响。所有灯笼同时炸裂,飞溅的竹骨在空中组成囚笼。林开元挥刀劈砍,刀刃却被竹条吸住——那些根本不是竹片,而是风干的婴儿肋骨。
孕妇的襁褓突然飘起。布料展开成三尺白绫缠住横梁,末端系着那枚鬼面铜钱。林开元感觉颈间一紧,飞鱼服的立领内不知何时已被塞入铜钱。窒息感迫使他仰头,正看见梁上垂下无数条白绫,每条都挂着锦衣卫腰牌。
铜铃声变得整齐划一。林开元在缺氧中看清真相:每个腰牌背面都刻着不同年份,最早那块竟是永乐元年——比他调入锦衣卫还早六年。白绫末端连接的尸体开始抽搐,四十七具锦衣卫遗骸同时指向他的油灯。
灯油在此刻燃尽。黑暗降临的瞬间,林开元听见自己的骨骼发出木材爆裂声。在意识消散前,他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看见门框铜钱全部翻转,第七枚铜钱的鬼面正变成自己的容貌。
暴雨仍在倾泻。栖云客栈的灯笼重新亮起,门帘掀动时有新的旅人踏进来。柜台后的掌柜拨动算盘,第四十八道刻痕悄然浮现在墙面,而马厩拴马桩上的蓝焰蜡烛,刚刚点燃第一簇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