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从哥嫂屋里出来,顺手将房门带上,刚转身,身上便落下一件狼皮做的披风,还带着暖洋洋的气息。
回头便迎视上贺年庚不容置疑的目光,不觉微微弯起嘴角。
之前她从屋里出来得急,脱掉的厚氅没来得及披上,之后忙起来又因为在灶房烧水,更不觉得冷了。
贺年庚握紧她的手,在掌心里搓了搓:“怎的穿得这么少,万一受了寒气如何是好。”
听着少年的责备声,锦绣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下回,我一定注意。”
贺年庚没好气的睨她一眼,满是对她的无奈。
锦绣见贺年庚身上穿的,正是她前几日亲手给他做的衣裳,蓝宝色圆领斜襟扣长衫,肩膀的位置长短大小正好合适,一眼看上去更衬得他精神抖擞。
见他把披风都给了自己,锦绣忙道:“我们到灶房坐坐,里面烧有柴火,暖和。”
贺年庚点头:“好。”
灶口上那口大锅重新灌了水,柴火旺得热烈,偶尔发出清脆的噼啪声晌,连带飙出小火星。
两人紧挨着坐在炉口前,贺年庚拉着她的手凑近烤火。
他眸色深深的望着锦绣,须臾,低沉开口:“可是在担心,你嫂子的事。”
锦绣抿唇垂眸默了默,再抬眼,有些无奈的迎视上贺年庚深邃的眸子,嘴角苦涩一笑:“曾经我做了一个梦,我五哥和前世一样,结局都不太好,最后都会离开村子不知去向。”
贺年庚闻言,不觉蹙了蹙眉宇,大概知道她在愁什么了:“这回有我们在,他小子跑不了。”
锦绣不禁垂眸一笑,甚至觉得自己的忧虑有些滑稽。
是啊,这辈子有她和贺年庚,无论发生什么事,绑也得把五哥绑在村子里。
约摸又过了一个时辰,徐锦贵终于从镇上请来了大夫。
徐锦贵到了镇上,先是前往梁家求助。
徐老四前阵子与几位管事一同前往上京交货,在家中安心养胎的梁氏,听说乡下的小叔子上门求助,当即让管事为其张罗。
有梁家出手相助,大夫自然愿意到乡下看诊,管事还安排了小厮赶车。
徐锦贵和大夫乘上马车,回程比来时节省一半的时间。
经大夫把脉诊断,确认王氏腹中胎儿还能保住。只不过,需得卧床将养数月,待胎象坐稳了才好下床走动。
“小娘子此前应是服用了保胎止血的药物,再有及时施针止住了血,才没造成严重的后果,好好养着便无大碍。”大夫说。
张婆子本不抱着王氏这胎能留,当下听说孩子能保,高兴得老泪盈目,请大夫多开几副安胎滋补的方子。
徐锦贵是在大夫说出王氏差点因为落红滑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要当爹了!
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忧。
喜自然是因为他要当爹了,忧是因为媳妇现在还躺床上呢。
原来,晌午的时候,夫妻俩回屋小憩。
徐锦贵还打算睡醒一觉,喊上贺年庚到山上碰碰运气,冬日地里没活计,闲久了淡疼。
不想,他起来时发现王氏很不对劲,以往他起床的动静总会吵醒媳妇。
直到他叫不醒王氏,同时发现被子下隐约浸着血气,吓得他赶紧去把阿娘喊来。
张婆子给大夫付了出诊金和药方的银子,让老五再随大夫回城取药。
梁家小厮等在院子外的马车上,徐锦贵和大夫再次坐上马车前往。
他从族长家借走的骡子还放在梁家,正好取了药把骡子换回来。
儿媳妇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张婆子别提有多高兴。
心里清楚大夫此前说的话,是亏得闺女拿出礼大夫留下的灵药,还有蔡婆婆的帮忙。
张婆子给蔡婆婆包了二两银角子的红封,又拿出余下的料子,还把人留下用了饭再离去。
蔡婆婆都没拒绝,缓过口气之后人精神了许多,还帮张婆子在灶房生火,边唠家常。
张婆子特地从圈子里抓了两只老母鸡,杀一只给儿媳炖汤,另一只炖成锅子大家吃了高兴。
贺年庚也被留下来,他主动帮忙杀鸡,三下五除二就把两只老母鸡抹脖子拔毛,清理完下水,一并送进灶房。
长辈们都在忙,田草当然不敢躲在屋里偷闲,把早前摘回来的野菜剁了喂鸡。
小丫头蹲在地上,双手杵着下巴,呆呆的望着圈里抢食的老母鸡,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子。
小姑说家里的老母鸡最听她的话了,可是她跟母鸡打了许久的商量,怎的不下蛋呢!
五婶现在怀了弟弟妹妹,吃鸡蛋可以补身子。
锦绣把发好的面团揉成一块块,摆到蒸架上,将蒸架放进另一口烧好热水的大锅里蒸。
从蔡婆婆跟阿娘闲聊中得知,原来蔡婆婆是隔壁村的外姓老人。
老伴走了多年,唯一的儿子早年被抽壮丁上战场,从此杳无音讯,家里现在只剩她一个。
随着年岁上来,腿脚不利索,下不了地,平日靠给人接生,勉强糊口途日。
是个身世可怜的老婆婆,张婆子听完,出于同情与怜悯,提议让蔡婆婆这些天留他们家里,全当请蔡婆婆帮忙照料儿媳王氏的身子。
蔡婆婆心里感激,拒绝了张婆子的好意。
家里日子再难过,却也不习惯给人添麻烦,还说她得空了就过来给王氏把脉。
蔡婆婆年轻的时候跟一位老大夫学了些手艺,算不得什么本事。
张婆子见此,便也不强人所难,两人越说越投机,愈发喜欢老婶子随和阔达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