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和往常一样,魔药大师坐在办公桌前拿着羽毛笔处理近日刚收上来的论文。
他改的是高年级的,低年级的论文被他放到一边,没有动手的打算。
在他的左手边,办公桌的侧边安放了一把和他一样的椅子,安安静静的空着。
写好一大段阴阳怪气的评语,斯内普施舍般的给这个略微还算看得过去的论文打上了一个p。
放好这张,斯内普又从旁边拿了张出来,铺平着摆在面前。
没有接着改,一向嗅觉灵敏的蛇王皱了皱眉,目光扫过地窖,最终定格在魔药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今天总觉得地窖里的魔药味过于浓郁了。
虽然他的确喜欢魔药,也不介意自己身上沾染的魔药味,但微苦的药香一直萦绕在鼻尖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更何况,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股味道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低头细细闻了一下。
水仙根末,艾草浸液,缬草根……还有两个是什么?
一向在魔药方面绝不会出任何问题的魔药大师仔细闻了几次,还是都没有闻出最后两种药材是什么。
有点挫败,斯内普放下手中的论文,正打算去魔药室翻找看看。
也就在这时,一阵开门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斯内普顺着声音看过去。
来的人是温之余,他照常穿了身黑色西装,定制的款式很好的勾勒出攒劲的腰身,
来人毫不避讳斯内普探究的视线,径直走到他身边。
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斯内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朝着旁边的论文抬了抬下巴。
直到对方从桌前绕到旁边坐下,斯内普这才收回目光,拿着羽毛笔继续批改起手上的论文。
只是还没改上一会,魔药大师就又蹙起了眉。
是错觉吗,为什么他感觉温之余进来之后,地窖里的魔药味更浓了。
难道其实不是魔药室传出来的味道,而是这个人用了什么魔药吗?
这样想着,斯内普侧目朝旁边望去。
四目相对,他看见温之余托着腮,正温和的望着自己。
他凝望着他,眸中某些情绪翻腾,却终是闭了闭眼,再睁眼,便是平静的别开视线。
“你看着我做什么?”斯内普直接问。
一边说,魔药大师开始思考起对方的目的,“不想改论文?觉得烦了?”
几句问下来,温之余还是没说话,只是就着那个姿势没动,托着腮静静的看他说话。
没什么耐心的蛇王觉得烦了,没有拿笔的左手伸向一旁的低年级论文:“要是觉得烦……”
话还没说完,下一刻,斯内普就看到某人动了。
他胆大包天的捉住了自己的手,指腹摩擦间调转姿势,最后十指相扣。
“你干什么?”这颇为暧昧的动作让斯内普耳尖泛红,下意识的就想把手抽回来。
他们两人牵手确实很常见,但每次都是拉着,握着,甚至牵着,哪里有过像现在这样手指交织,牢牢相扣。
蛇王挣了挣,没挣开,甚至还被对方顺着惯力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靠得近了,斯内普鼻尖闻到的魔药味就更加浓郁。
敏感的魔药大师很快又闻到一味魔药。
是瞌睡豆。
这个答案让他黑了脸。
水仙根末,艾草浸液,缬草根再加上瞌睡豆,这样的配方熟悉得让他几乎下意识就得出了魔药是生死水的结论。
生死水是他研究出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魔药的效果和后遗症。
当即,斯内普狠狠瞪了面前的人一眼,开口就想质问对方身上为什么会有生死水的味道。
“西弗勒斯。”
他被自己的名字打断,憋着气想听对方到底想说些什么。
如果不是自己想听的,那么他一定会把对方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出地窖。
随即,他看到温之余抬起了那只跟他十指相扣的手,目光落在手腕佩戴的红绳上。
他听到对方说:“可以把这个给我一下吗?”
给什么?红绳?
斯内普皱眉,不太情愿。
但他面对的是送他红绳的主人,所以再怎么不情愿他还是取了下来。
红绳被他亲手取下,放到对方手里,嘴上却不忘阴阳怪气一下:
“真想不到,温先生送出去的礼物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毒液从来不会对温之余产生作用,他垂下眸,紧紧的把红绳握在手里,倾身过去给了魔药大师一个拥抱。
斯内普不知道他突然又拉又抱的是在发什么疯,但莫名的,他感到一阵心慌。
也是这阵心慌,让他没有直接推开对方,而是坦然的接受了这个充满了魔药气息的拥抱。
再然后,他听到温之余说。
“回去吧,西弗勒斯,不要再来了。”
回去?回哪里去?什么叫不要再来了?
莫名其妙的话让斯内普将自己从对方的怀抱中抽离,左手却还是牢牢的和对方十指相扣。
他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你在说什么?”
温之余不接话,地窖里霎时间安静得只能见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斯内普看着依旧朝着他笑的人,心中异样越发慌乱。
他几乎是颤着尾音又问了一遍:“你……在说什么?”
这一次,温之余不再安静。
他抬起了左手,在斯内普疑惑的目光中轻抚上对方的侧脸。
“我说,”视线交汇,温之余语气更加温柔,“回去吧,忘了我……不要再来了。”
他说:“西弗勒斯,忘了我吧……你该醒了。”
荒谬!太荒谬了!
堪称荒谬至极的话语让斯内普下意识的想揪住对方的领子,想掰开他的嘴,想问他是用什么样的大脑来说出这么荒谬的话的。
可是来不及,他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
视线中,温之余话音刚落,身体就猛的一阵忽闪忽现,紧接着,斯内普看到了稀碎的星光。
他瞪大眼睛,看着温之余的身体开始逐渐消散,只是短短几秒,他忽然就感受不到对方手中传来的体温了。
顷刻间,理智溃不成军,斯内普开始伸手去抓,“不……不要!”
指尖穿透身躯,除了漫天的星光,他什么也抓不住。
随着身躯消散的,还有那根连带着青丝的红线。
鲜红的颜色勾起了斯内普的半点神智,他又开始不断的试图去抢温之余手中的红线。
“给我……还给我!”一次又一次的穿透,一次又一次的落空。
“把它还给我!”
一直到漫天的星光都消散了,一直到地窖再次恢复平静。
魔药大师终于是跪倒在地,双手捂住眼睛,一滴又一滴的眼泪从指缝中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还给我……还给我,”他还在说,“那是……我的……”
熟悉的药香萦绕鼻尖,随着夜风越来越淡,越来越远。
抓不住,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