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村长的摔倒,他手中的书信飘落在地,恰巧掉在陆瑶脚边。
她俯身将书信捡起,快速浏览一遍。
看了信里的内容,她的心情五味杂陈。
夕雾村被屠这件事,到底与她扯上了因果。
如果不是她抓了柳氏、张氏与二赖子,又让他们死在一起,张氏与二赖子偷情的事就不会暴露,两个孩子的身世也不会曝光,王大郎更不会因为被村民嘲笑,愤而杀人。
没想到,他竟然在吃食里下了药,将所有人都迷晕,然后再实施杀人,最后又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共赴黄泉。
佛家讲因果,几百条人命,让一向自诩硬心肠的陆瑶控制不住的鼻头发酸。
“爹~”
悲痛欲绝的呼喊声响彻夕雾村的上空,惊飞无数鸟雀。
村长最终受不了打击,伤心过度,吐血而亡。
“唉~”
县丞叹口气,看向一边的县令,“大人,如今案情明朗,不如快些让这些人入土为安吧,免行拖久了,引起疫病。”
他的担心可不是无地放矢,尸体太多,血腥味容易引起蛇虫鼠蚁的叮咬,难免出意外,得不偿失。
“此事交由你去安排。”
“下官领命。”
随后由县丞带头,命衙役去附近村子召集村民帮忙,将夕雾村所有受害村民安葬。
这起灭村惨案,也迅速在附近村子里传开。
几个村子相互通婚,大多是亲朋关系,有不少媳妇子是几个村里嫁过来的姑娘,那娘家人得知自家姑娘遇害,哭的是肝肠寸断。
也有不少村里嫁出去的姑娘,得知娘家出了事,悲痛欲绝。
一时间,村里的哭声不绝于耳。
这些村民都属于横死之人,又与自己沾上因果,陆瑶便拿出一笔钱,请了庙里的僧者来为这些村民诵经、超度。
那些僧者一遍遍诵读着《法华经》和《金刚经》,希望能帮助那些村民早日脱离苦海,投胎转世。
因为死的人实在是太多,光挖坟、埋葬就用了三天时间。
棺材铺子根本就来不及做棺材,少数年纪大的老者,家里早早备下寿材的,可以身穿寿衣,风光大葬,但大多数村民都是一张草席裹身,草草了事。
办完所有人的丧事,王二郎将家里的地卖了,带着媳妇、孩子离开了村子,不知所终。
而夕雾村,好不容易因为有了砖窑而富起来,村民们也才将青砖瓦房砌好,哪知还没住几天,不过一夕之间,竟变成了个空村。
陆瑶也离开了村子,在距离二十多里路的尼姑庵当了名俗家弟子。
她并没有住在庵堂里,而是在离庵堂不远的地方砌了间茅草屋,每日里诵经、抄经,为那些村民超度。
闲暇时便会下山救助一些孤寡、乞儿,有时会出资买一些粮食送去给那些穷苦百姓。
秋去冬来,大雪如期而至。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给树木披上了白色的纱衣,给房屋戴上了白色的帽子,给大地盖上了厚厚的被子。
天地间变成了一片的银白。
洁白的雪花点缀在翠绿的树叶上,远远望去,好似一座洁白的宝塔。
瑞雪兆丰年,本该预示着明年的丰收,给农民伯伯带来希望的雪,却给尼姑庵带来了灾难。
几名小妮姑因天冷无衣可穿而风寒入体、高烧不退。
陆瑶想不通,明明香火鼎盛的庵堂,为什么会如此窘迫,但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尼姑们病入膏肓、香消玉殒。
请医、问药,又给她们买棉衣、做新被,做了一切她能做的事。
上天有好生之德,几个小尼姑很快便养好了病,纷纷来找她道谢。
只有一个叫渡厄的小尼姑,并没有与其他人一同来感谢她,而是半夜偷偷来找她。
小丫头只有五六岁的模样,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圆圆的脸蛋,高鼻梁,脸庞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穿着她给买的褐色棉衣,一副活泼可爱的模样。
可此刻她却皱着小眉头,一进屋,便给陆瑶跪下了,“陆姐姐,求你救救我。”
陆瑶心微微一沉,觉得事情不简单,这小尼姑半夜三更来找她,本就透露着不对,这会又是直接下跪,显然事不小。
“你说,只要我能帮,一定会帮的。”
“陆姐姐,我不是乞儿,不想当尼姑,我是被她们拐来的,我想回家,我…”
随着渡厄的讲述,陆瑶算是知道了她的诉求。
渡厄原名李湘湘,今年六岁,家在哪她不知道,只知道她爹是当官的,有一妻,就是她娘,一个知书达礼的大家小姐,还有两个妾。
一年前,她娘生弟弟的那晚,她被人从家里抱了出来,一路辗转,最终到了这尼姑庵。
住持表面看上去悲天悯人,可暗地里时常打骂她们,不给饭吃。
这次她们之所以会生病,也是因为住持故意不给她们衣裳穿,为的就是让人给尼姑庵布施。
而住持打人也不是用棍子、鞭子之类,而是用针,用细小的针扎,既不容易留下伤口,又疼的钻心,让人生不如死。
根据她的讲述,陆瑶看了她的身体,上面布满细小的红点,不注意看,还真容易忽略。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就要遭受如此苦难。
陆瑶决定救她于水火。
“你出来的时候,有人知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陀。
打铁要趁热,救人得趁早。
渡厄摇摇头,“陆姐姐,我是趁她们睡着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没人知道我来了你这。”
“小丫头倒是聪明,那你告诉姐姐,知不知道你爹叫什么名字?”
如果知道他爹叫什么,根据姓氏,再找了县令大人帮忙,应该很容易能找到。
渡厄再次摇头,“我不知道我爹叫什么,但我知道我娘姓周,叫慧娘。”
在古代,光知道女子的名字,找人时基本没什大的用处。
“那你有没有舅舅,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吗?”
“我好像有两个舅舅,叫…叫…”
渡厄想了许久,都没想起她舅舅叫什么名字。
她沮丧的低下头,“我不知道舅舅叫什么?但我记得外祖家的园子很大很大,娘之所以会嫁给爹爹,是外祖榜下捉婿,后来爹爹就当了官。”
能够格榜下捉婿的,应该是当朝权贵或比较有实权的大臣,且家在京城,应该很容易找到。
如果是一般人,即将面临的最大的问题,便是要如何把渡厄带走而不被找到,但这对陆瑶来说,却是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