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步餐厅。
佣人们开始陆续上菜。
全是冬日滋补的海鲜荤菜,谈不上好吃,但绝对烹饪难度地狱级,二十几道桑酒钦点的菜,累废半个薛蔓蔓。
剩下半个慢慢玩。
鹤澜音注重身材管理,只夹了几筷子低热量的鱼虾吃,她内心的阴影恐惧,被桑酒妙语连珠机关枪似的狂怼鹤老爷子,给逗得驱散忘却。
直到,一盘蜜汁鸡翅端上桌,薛蔓蔓立慈母人设擅自加的菜——所谓鹤澜音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蜜汁鸡翅。
鹤澜音眉眼间的浅淡笑意骤然消失,脸色僵白,下意识攥紧手中松握的筷子,她美眸逐渐泛红,盯着盘子里色泽莹亮的蜜汁鸡翅,闻到香味,胃里翻涌起一股恶心感。
她放松的情绪瞬间绷紧,以前遭受欺辱的记忆画面割裂般浮现。
——刚上一年级的鹤芊月,不知从哪里得知鹤澜音喜欢吃蜜汁鸡翅这道菜,趁着封廉不在,让佣人将鹤澜音骗到花园里,鹤芊月坐在秋千上,穿着漂亮的公主蓬蓬裙,她随便啃两口蜜汁鸡翅,就将残肉骨头砸到鹤澜音脸上。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被佣人从身后按住的鹤澜音挣扎不动,混合着糖油的粘稠汤汁,糊了鹤澜音满头满脸。
有人天生就是坏种。
偏这坏种生在财阀世家,溺宠骄纵,助纣为虐,一年级的鹤芊月就已经是穿着蓬蓬裙的小恶魔。
鹤芊月一边砸,一边骂鹤澜音是没人要的野种。
鹤芊月让佣人掰开鹤澜音的嘴,将她啃过的蜜汁鸡翅,强塞进鹤澜音的嘴巴里,说野种就该跟野狗一样吃剩下的馊饭骨头。
鹤澜音趁机咬住了鹤芊月的手指,纵使被惊慌失措的佣人薅攥着头发打,她也死活不肯松口,血腥混着糖油的黏腻,不断渗透鹤澜音的味蕾,灌入喉咙,自此成了她童年阴影的浓重一笔。
动静闹大了,佣人去请鹤尧年。
满身满脸的脏污是鹤芊月欺辱她的证据,但,鹤澜音还是被名义上的父亲鹤尧年,一脚踹出半米远。
哭泣喊疼的鹤芊月被慌张的佣人簇拥关心,被鹤尧年匆匆抱走去看医生,无人在意蜷躺在草地上的鹤澜音。
鹤澜音肚子疼得起不来。
昏迷之际,鹤澜音隐约听到有人喊她,下雨了,温热的水滴砸在她脸上,她费力地睁开眼皮,是封叔,没下雨,封叔在哭……
从此,时至今日,鹤澜音再也没有吃过蜜汁鸡翅这道菜。
现在,光是看着,鹤澜音就已经产生强烈的生理性不适。
桑酒坐在鹤澜音对面,她迅速察觉到鹤澜音情绪的转变,顺着视线,她也望向刚端上桌的蜜汁鸡翅,浓稠的汤汁泛着焦糖色,火候掌控的正好。
但这道菜太简单她没点。
看鹤澜音濒临失态的反应,蜜汁鸡翅有故事,薛蔓蔓故意加这道菜,刺激鹤澜音。
鹤老爷子实在不知道鹤澜音的口味喜好,想疼惜添菜都不知道夹什么,他忽然想起薛蔓蔓说的蜜汁鸡翅,苍沉的双眼一亮。
他拿起公筷,伸长胳膊,准备夹一块放在鹤澜音碗里。
却被桑酒先一步端走。
连着盘子倒进垃圾桶。
伸长筷子尬住的鹤老爷子:“……”
“桑总,这是……?”
桑酒用柔软的丝绸餐巾擦了擦手,水眸染冷,认真胡诌,“音音对鸡翅过敏,吃一口就全身长疹子,巨严重,你不知道?”
闻言,鹤老爷子震怒。
薛蔓蔓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使毒计,明目张胆的残害他长孙女!
鹤老爷子侧眸看向鹤澜音苍白的小脸,一时之间更愧疚了,他差一点就中了薛蔓蔓的离间计,日后他再收拾这毒妇。
“音音,你还好吗?都怪爷爷大意……”鹤老爷子解释着他不知道“鸡翅过敏”这回事,生怕好不容易缓和亲近一些的关系,又搞砸了。
细极思恐,这场团聚差点成了谋杀。
鹤澜音摇了一下头说没事,可她明显不舒服的神色骗不了人,惹得鹤老爷子心疼不已,对“鸡翅过敏”深信不疑。
他让佣人去收了屋内的垃圾桶,免得鹤澜音闻到气味更难受。
但却被桑酒阻止,让鹤老爷子去泡两杯参茶给她们安神解腻。
鹤老爷子已经被桑酒使唤出惯性了,他拄着龙头拐杖起身离席,自然也清楚,参茶是假,支走他是真。
桑酒拿出手机敲字,轻喊了一声对面魂不守舍的鹤澜音。
“音音,看微信。”
这里隐身暗处的高手耳目太多了,不方便谈话。
鹤澜音抬眸看了桑酒一眼,好似迷雾中忽然找到了主心骨,蓦然从回忆的泥潭里抽离清醒,她点头,深呼吸了一下,垂眸点开手机。
桑酒:【时间紧,简单概括“菜结”,咱今晚解开,我给她们焊上。】
看完,鹤澜音轻扯唇角,却迟迟没有回一个字。
太不堪了。
不堪到鹤澜音羞于启齿。
桑酒:【?不信我会电焊?】
她一语双关,逗着鹤澜音放松,卸防,问鹤澜音信不信她。
鹤澜音微红的美眸笑弯,之前对桑酒的认知,好像都是错误的,她能感受到,桑酒想要为她撑腰的真挚善意。
犹豫几秒,鹤澜音白嫩的手指缓慢敲字,她信桑酒。
~
鹤宅后厨。
在烟熏火燎的厨房,负伤脱妆整整忙活了一下午的薛蔓蔓,顾不上腰酸背疼,她抓紧时间,简单整理仪容,灶上煮着最后一道收尾的甜品。
这道甜品,她要亲自去送,不能白白烧菜伺候那小贱人一场。不过,料那小贱人也吃的不痛快,那盘蜜汁鸡翅,够小贱人恶心的了。
她就是要让这鹤宅,没有苏柔一对儿女的容身之地!
甜品炖好,薛蔓蔓端着托盘,去往主宅院子,满心想着攀交鹤老爷子邀来的贵客。能入鹤宅的贵客,都是鹤老爷子私交甚好的挚友,多拉拢一个,她儿子鹤盛继承掌权的胜算就多一分。
薛蔓蔓穿过灯盏明亮的庭院,脸上挂着温婉知性的标准笑容,她进屋,走向餐厅,却在看见鹤老爷子两手边坐着谈笑的女人时,惊得眼瞳震颤。
差点脚下一崴,摔了甜品托盘。
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