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戴星予已有身孕在身,但前往庐韵州的行程依旧按原计划进行,只是在马车上额外铺设了好些柔软的垫子,以便她能坐得更舒适些。
六月初四,用过早膳后,众人便一同登上了马车,踏上了旅途。
戴星予内心不免有些小小的紧张,毕竟这可是她这个 “丑妇” 头一回拜见公婆。她微微攥紧衣角,轻声对身旁的师凌裕说道:“凌裕,跟我讲讲你家里人的事儿吧,好让我心里有个底,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虽说有些临阵磨枪的意味,但多了解一些,总能稍稍缓解她内心的不安。
师凌裕察觉到她的紧张,温柔地笑了笑,轻声安抚道:“星予,别太紧张。父王和母妃为人都十分随和,很好相处的。大哥大嫂也都是性子温顺的人。要说家里最调皮捣蛋的,那恐怕非我莫属了。” 他故意自揭短处,只为给戴生予缓和这略显紧张的气氛。
嘴上虽在耐心安慰着,师凌裕倒也老老实实地跟戴星予讲起了家中的大小事情:“父王名叫师弘承,曾是前太子肃权殿下,母亲蓝知谊则是当朝太傅的嫡长孙女。前年,家中遭受陷害,全家无奈被废为庶人,还被发配到了广南的荒凉之地。荆江处于秦相的势力范围之内,当时皇祖父偷偷命人安排我们沿着沿海向南行进,可即便如此,仍旧没能躲过秦相一派的追杀,一路被追至建华路。当初,我确实为了引开那歹人,孤身一人走进了林中。”
说到此处,师凌裕两眼微微放空,眼神中似有思绪飘远,仿佛讲述的是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故事,声音也越发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若不是阿辰带人及时赶来,或许你就再也没有机会遇见我了。”
戴星予静静地听着,眼眶不知不觉间慢慢泛红,心中满是疼惜。她双手紧紧握住师凌裕的手,仿佛想给予他更多力量。
“引入林中后,我与阿辰几人并肩作战,奋力拼杀了数个时辰,才将那些歹人尽数歼灭。当我们重新回到来时的那条路时,却发现家人早已没了踪影。” 师凌裕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继续说道:“直到五日后,我在附近村庄偶遇一位老大爷,从他口中得知,前几日有人在此处遭遇追杀,一行数十人竟全数葬身火海。”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依稀能听出那声线中压抑着的哽咽,仿佛那些痛苦的回忆如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
戴星予满心都是疼惜,动作轻柔地将头缓缓靠在师凌裕坚实的肩膀上,心中的不舍与难过如潮水般翻涌,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我并不相信父王母妃、兄长嫂嫂们会如此轻易就被歹人杀害。皇祖父在我们出发前,已在沿途精心安排了数百暗卫,甚至将他身边所有能调用的暗卫都派了出来,一路暗中保护我们。而太子府昔日的侍卫们,也一路小心翼翼地潜伏在我们身边,时刻守护着我们的安危。” 说着,师凌裕低头看了看正依偎在自己肩头的戴星予,眼中的阴霾瞬间被一抹温柔驱散,他不禁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随后伸出手,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仿佛在汲取着她给予的温暖与力量。
“后来,我与阿辰悄悄地沿着家人们可能走过的路线,苦苦寻觅了几日。可一路上,入目皆是荒草萋萋,并没有半点家人们留下的踪迹。无奈之下,我们也只能继续往南前行。”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仿佛穿透了马车的车窗,思绪飘向了遥远的往昔,眼神中透着一丝追忆与坚定,“在太子府发生变故之前,皇祖父曾悄悄召见了父王与我们兄弟二人,特意提起了广南劲山族的事情。所以我心想,与其像无头苍蝇般四处盲目寻找,倒不如先前往广南等待,或许还能有重逢的希望。”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我逃荒到戴家村的事情。而阿辰则去寻找他的义父。我们出发之后,他曾收到皇祖父的飞鸽传书。原来,燕鸣戟大哥是凌家军的将帅,早在五年前就已潜藏到了穗兴州,而凌家军一直以来都由劲山族族长安排藏身于瑞和镇周边的深山中。而戴家村离驻扎地最便利,这也是我们会选择落户戴家村的原因。”师凌裕没有半丝起伏说着。
“葬身火海一招便是燕大哥设计出来迷惑秦家的爪牙的。这样才为我们争得了一线生机。他知道阿辰与我在一块,总会回去找到他,所以当时并未在建华过多停留,而是当机立断,把家人们先偷偷送往了江北。江北之地,我们已谋划多年,那是突破南部防线的关键要塞,只有拿下江北,才能有效地制衡秦家一党,为我们日后的反击创造条件。”师凌裕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那是对未来的期许,也是对敌人的不甘。
师凌裕的话语缓缓落下,马车内一时陷入了寂静。唯有车轮碾压在路面上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