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蛇鳞双色血蟒变幻而成中年道人,听完徐宁讲述后,眉头不自觉间微蹙。
“小友,非是在下不肯归还小友亲人遗体,而是没有遗体归还。”
“没有?”徐宁懵了。
大舅明明就是在此地亡故,这是他亲眼所见,只是当时没来得及收殓遗体。
怎么隔个几天再来,遗体就没了?
遗体难不成还能诈尸,自己走了不成?
徐宁刚想说,是不是被你麾下那些蛇子蛇孙给吃了。
可这中年道人就好似是猜到徐宁会有此一问,不等徐宁开口,便已轻摇头否之。
“在下手底下那些蛇崽子,只对活人感兴趣,死人没有血气可吞噬,于修炼无益。”
“小友若是心存疑虑,不妨随在下去看个东西,看后,小友再决定信与不信在下的话。”
徐宁点头,跟在道人身后,朝着去往林家坳山里的方向走去。
徐宁觉得这条路沿途景致似曾相识,恍若那日他逃跑时走的那条路。
前行百余步,道人手指微动,掐诀成印,袖袍轻扬。
口吐“敕”字真言。
周遭景象骤变,幻境被撤去,露出此地原本模样来。
但见荒草间,一具尸体仰卧,面朝黄土,背朝天际。
其后背有一很大的窟窿,身上则是套着件破烂襦袍,一副书生打扮。
尸身已高度腐烂,随处可见白色小可爱蠕动,弹跳如蚤,触目惊心。
感受到有人靠近,这些白色小可爱瞬间遁入尸身深处,消失不见。
“发现他时,此人已经死去多时。”
“致命伤在后背,是被人不知用何种利器,自身后偷袭,贯穿胸口将人杀死。”
道人指着尸体后背那硕大窟窿,单手掐印,口中默念出一个“敕”。
丝丝红色雾气,从尸体体内钻出,汇聚在上空,形成一条模糊无比的血蟒形状。
“血蟒一族杀人,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吸干血气;二是生吞活人。”
“很显然,眼前这具尸体,两种情况都不是。”
“如此一来,也就唯有一种可能。”
“杀人者,与我族有很深渊源。放眼整个天下,能够达成这一点,唯有血教!”
“小友若是想找寻亲人遗体,或可从这血教着手探查。”
“该说的,在下也已悉数告知,信与不信,小友自行决断。”
道人轻笑一声,拱手作别,随后便要转身离去。
突然又好似想起什么,就见道人停下脚步,抬手一翻,手中凭空多出一方帛书来。
“此帛书当时是在此人衣物夹层所发现,其上记载功法于我族无用,便当做见面礼,赠与小友了。”
讲罢,送出帛书,道人再无停留,几个呼吸间,身影隐于河畔夜色之中。
夜已深,四周静悄悄,一点声音都没有。
时不时可以瞧见,有几双绿莹莹的眼睛,在黑夜中一闪即逝。
拿着帛书,看着书生早已死去多时,都已腐败长蛆了的尸体,徐宁霎时间明白了些什么。
从书生死状判断。
那天他逃跑时,书生的确是有想要追过他。
只是后来中途出现变故,书生在追击自己时,遭人从身后偷袭,毙命于此。
所以这才没能追上他,让他得以顺利逃入山中。
也算是间接救他一命。
“可对方为何要带走大舅尸体?眼前这书生同样也是尸体,为何就留在此地?”
徐宁百思不得其解,拿着帛书,离客栈而去。
大舅尸体消失不见,书生尸体却是被遗留。
同样都是尸体,为何前者消失,后者却是被丢下腐烂发臭。
难不成前者诈尸成功,后者诈尸未遂?
抑或大舅压根就没死?
这一念头刚在脑海中浮现,旋即就被徐宁给摇头否决。
他是亲眼目睹大舅在眼前断了生机的,徐宁宁可相信大舅是诈尸了,都不信对方是在假死。
可要是不信大舅是在假死,那为何单单就他尸体消失不见?真就诈尸了不成?
脑海中,思绪搅成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徐宁脑中心绪翻涌,从大舅拿自己这个亲外甥引蛇,得以斩杀血蟒开始回忆。
一直到他见到书生诡异地死而复生,惊惧之下,逃入山中为止。
蓦地,他心中灵光一闪,双眸骤张,好似是想到什么。
“寄生之术!”
要说大舅和那书生有何不同,徐宁想到了咬在大舅胳膊上那条血蟒!
大舅身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源于这条血蟒的寄生之术。
结合这些时日以来,徐宁所知道的线索。
血蟒寄生之术,血教与血蟒大有渊源,蛇二嘴里猎捕他们族人的那些人,以及大舅在江阴城除蛇的举动。
将以上这些联系在一起,徐宁抽丝剥茧之下,真相开始一点点浮出水面。
徐宁在脑海中分析。
首先是这血教,他们捕猎血蟒,至于要干什么,暂且不知。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血教的人,捕猎血蟒一定也是为修炼。
至于如何修炼,从大舅解决的周家和墨家,还有蛇二曾说过的一些事,总体来看。
徐宁猜测,血教这些人很可能是借着血蟒来吸取血气,反哺让他们修炼。
当然,这只是徐宁猜想而已,真相如何,徐宁没见到过血教的人,暂且不知。
血蟒是血教用来采集血气,用于修炼的工具,而大舅又是猎杀血蟒的人。
如此一来,两者间自然形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大舅是血教的眼中钉,血教同样也是大舅的仇雠。
两者之间,唯余生死相搏,结局只能活一个。
显然,从结果上来看,大舅在这场较量中败下阵来,且败得极为惨烈,连性命也未能保全。
至于这场较量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周家中血蟒毒,墨家中蛇人毒,然后紧接着又是林家坳成年血蟒。
这一桩桩一件件,如今回过头来,逐一细数,会发现当真是环环相扣。
大舅用血蟒毒引来蛇人,然后再以蛇人毒和蛇人胆将自己弄成引蛇人,以此来引出客栈那头成年血蟒。
这一切看似是大舅在布局,然此刻想来,徐宁觉着,一切的合理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再合理!
从头开始,都显得颇为蹊跷。
或许,从大舅得知客栈有一头成年血蟒这一消息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入局,身份从始至终都是螳螂。
而血教,则始终隐匿于暗处,扮演着那只蓄势待发的黄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场较量,大概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信息不对等,已然注定输赢成败的赌局吧。
大舅被血蟒寄生之术变成蛇人,然后阴差阳错之下杀死想要追杀徐宁的书生,再然后,变成蛇人的大舅被一直都隐在暗处血教的人给带走。
一场阴谋,至此环环相扣,天衣无缝,唯余徐宁一人,置身事外。
此情此景,徐宁心中隐隐泛起不安。
如此周密的布局,怎会遗漏一人?
答案,或许只有一个。
徐宁仰望夜空,皓月当空,却被一层厚重的乌云所遮蔽,仿佛预示着某种未知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