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克同样是以侍从的身份进宫的。
亦安也是,但亦安说是侍从,但当时他进宫的时候太小了,不可能真的以侍从对待。反之去皇室书房上课的特权,独属于自己的护卫骑士,能够参加的皇家晚宴的身份,都昭示着亦安与其他侍从的不同。
他享受的是皇子的待遇。
但初到皇宫的诺克就没有这样的待遇。
相反他还在皇后宫中做一些轻便的事情,能找到事情做,将他躁动不安的心绪压制。
皇后宫中的人不知如何对待他,即使诺克主动寻求事情做,但侍从们也不敢给他太重的活。
这些侍女和侍从一直以为亦安会对诺克的存在发表什么意见,毕竟谁都知道诺克的存在对亦安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是亦安好似没有丝毫在意,往常什么样子,如今就什么样子。
这倒让一些想要看笑话的人没了言语。
除了皇后,其他人都对他一如往常。
见亦安依旧有陛下和皇太子殿下的宠爱,侍从们不敢懈怠,对亦安无不恭敬。
亦安倒也不是完全不在意,毕竟男主的存在对他的结局至关重要,而且……这么多年了,他对皇后也是有感情的,对于皇后的选择,他感到有些失落。
但他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能强求,他终归只是皇后死去小儿子的影子,现在她无法在自己身上找到相似样子,就只能到其他人身上去找。
——
可惜有时候,你不去找事,事是会来找你的。
自从诺克进宫,皇后自欺欺人地维持着内心的平衡。
她想要对亦安和诺克一视同仁,但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对亦安亲近不再。
后来在宫中掀起了关于异体同魂的流言。
当初,巴伦男爵将亦安送进宫的时候,用的就是亦安与病逝小皇子异体同魂的故事。皇后对此深信不疑。
而现在,宫中开始传言,诺克才是真正与病逝小皇子异体同魂之人,而亦安只是一个冒牌货。
这流言流传之广,连奥斯顿都有所听闻。
奥斯顿自然是对这愚蠢的流言不做他想,他下令禁止了流言的传播。
宫中看似又恢复了风平浪静,但有心人都知道,不管这个流言如何传播,只要传到了皇后耳中,那么传播流言之人就达到目的了。
皇后心性一向不坚定,宫中近来传播的流言,她也有所听闻,即使她希望自己不要在意,但心中也忍不住将两人与自己死去的小儿子进行对比,看看谁最像。
自从诺克进宫之后,卡修斯就时刻关注着宫里的消息。
现在听闻宫中的流言,他心中心急如焚,急忙与诺克递信,想要见诺克一面。
诺克认为卡修斯是特意来看他的,心里高兴不已。
“少公爵!”诺克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相比于他的兴奋,卡修斯的神色要严肃很多。
“诺克,近来宫中的流言是你所为吗?”卡修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诺克兴奋的神情一下子就凝滞在了脸上,“少公爵,你是专门来质问我的吗?”
如果是搁公爵府,诺克绝对不敢问出这句话。
他只是少公爵解救的小小奴隶,怎么敢奢望尊贵的少公爵殿下。
可惜他发现了,他发现了少公爵望向亦安时潜藏的在意。
他与亦安有着何其相似的脸,亦安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就如同亦安可以获得皇后的宠爱,而他也可以获得皇后的宠爱。
卡修斯没有觉察到诺克言语中的深意,但他觉察出了诺克语气中的委屈。
他找补道,“诺克,皇宫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亦安与皇室的关系也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亦安他深得皇室宠爱,你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诺克低垂着头,卡修斯无法看清他的神情。
卡修斯长叹一口气,或许他就不应该因为同情而把诺克带回国都。
“少公爵,我真的没有传播流言,我来宫中不过短短数日,宫中的侍从待我并不亲厚,只有皇后殿下,偶尔找我说说话,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其他的再不敢奢求。”诺克哽咽着。
诺克的话让卡修斯心中涌起了愧疚,是他关心则乱,诺克只是一个小小的侍从,如何能传播这么大的流言。
“抱歉,诺克,是我有些着急了。”卡修斯抚了抚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诺克面上乖巧地摇头,示意没事,但心里却越发冷了,他知道卡修斯不是为了他着急,而是为了亦安着急。
诺克将卡修斯送到宫门口之后往回走。
路上他碰见了一位骑士,骑士精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然后绅士地做起了自我介绍,“您好,诺克,我是塔伯·维克。我相信您一定听说过我父亲维克侯爵的名讳,我是他的长子。”
诺克并不知道维克侯爵,但他生来对贵族有一种畏惧之心,他的神色变得警惕和惶恐起来。
“不要害怕,诺克,维克家族一定是您坚强的后盾。”塔伯安抚着诺克的情绪。
闻言,诺克更加警惕了,在他心中贵族一向是残忍的代名词,平民和奴隶只是他们眼中微不足道的棋子。
“我之前可是送了您一份礼物,您喜欢吗?”塔伯笑意盈盈地说道,似乎诺克的所有反应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诺克细想了一下,立马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是你,宫中的流言是你散播的,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诺克愤怒不已,因为流言,他受到了少公爵的质疑。
“亲爱的诺克,只有善良,在宫中可活不下去,难道你认为亦安在宫中站稳脚跟靠的是那张脸和善良吗?而且你获得了好处不是吗?”
诺克动动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自从流言传播开来之后,侍从侍女对他的态度更加恭敬,而皇后对他也更加好了。
“你为什么要做这一切?”诺克知道塔伯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做这些。
“我说过,想要在皇宫中生存下去,但靠的肯定不能是善良,当初亦安他为了在皇宫中站稳脚跟,杀鸡儆猴,而我不幸成为了那只猴。”
塔伯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那次的屈辱让他受尽了折磨。
他没有告诉诺克,事情的起因是由于他的出言不逊,在他看来那只是无关紧要的事。
重要的是,那次之后他成为了众人嘲笑的对象,就连家族里的人都对他越发不满,现下父亲更加倚重他的弟弟,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他就真的要成为边缘人了。
塔伯的理由看来有些不切实际,但诺克相信了,他服侍了十年的贵族,清楚大部分贵族是一群高傲自大,把个人的荣誉看得再重不过的人。
塔伯看着诺克,然后笑着拍了拍诺克的肩膀,“放轻松,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只有好好博得皇后的宠爱就够了。亦安身份如何卑微,可他现在依旧能自由出入皇室书房,往来有仆从服侍,享受皇子待遇,靠的不就是皇后殿下的宠爱吗?”
接着塔伯笑意更深,“这一切,你也能获得!”
闻言,诺克的脸色骤然慌张起来,有一种被看穿了的心虚,在宫中多少个深夜,他久久不能入眠,他虽然羡慕嫉妒着亦安的一切,渴望成成为他,取代他,同时又为自己的卑劣感到不安。
“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如同天赐,请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诺克说完这句话匆匆跑开,好似对待一秒,他的话就要被塔伯动摇打碎。
看着诺克离去的背影,塔伯并不着急,相反还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