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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弛下车后,站在车旁,先向矿洞的方向望去,此时夜色愈加浓厚,矿洞的入口处已经被隐藏在黑暗中,一阵北风吹过来,张弛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他打开车门,从车里把手电拿出来,对着矿洞的方向打着手电,迅速地照了一下,又马上关上,手电光一明一暗中,他没有看见陈敬的身影,知道陈敬应该还在房子那里,不过并没有用手电照向房子的方向,心里有些纳闷,他这一来一去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陈敬竟然还没有回到矿洞这里,难道他在房子那里有了什么发现?

张弛用手捅咕了一下胸前内兜里的老大,老大磨蹭了一会儿,从内兜里钻了出来,身子藏在他的衣服里,只把脑袋从衣领处露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张弛,顺着张弛的眼神儿把自己的眼睛也看向房子的方向,嘴里轻轻地咔了一声,似乎是提醒张弛去房子那里,张弛用下巴抵了抵老大的小脑袋,又打亮手电,快速地确定了一下通往房子的路径,把手电关闭,向斜对着矿洞的那片空地走过去。

陈敬此刻正靠墙蹲在房子的后面,细听着房子前面的动静,屋里那个佝偻男子把蜡烛吹熄后,并没有从房子里出来,从郑永全的嘴里,陈敬知道了这个孤零零立在这里的房子的用途,十分确定房子里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人,胆子够大不说,看他摆在桌子上的那几样东西,这人和这次事件摆脱不了干系,只是现在还没有证据,所以他收回了刚才临门的一脚,想要再等等看,既然这人出现在了这个停尸房里,那今晚一定还会有人被弄到矿洞那里被所谓的冤魂附体后从洞里往外倒腾土石,到时再捉贼捉赃不迟。他蹲着的地方正对着那片空地,刚才听到开关车门动静的时候,他就知道张弛赶了回来,看见对面手电光很快地明灭了两次,心里暗赞张弛小心谨慎,便眯着眼睛,向空地的尽头看过去,不一会儿,张弛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陈敬站起身,蹑手蹑脚地向张弛迎过去,等走到空地中间的位置时,他站住,听到老大发出两声轻轻的咔咔声,知道它在提醒张弛自己所在的位置,果然,张弛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他的身前。

陈敬示意张弛跟自己一起蹲下身子后,小声地讲了他在房子里发现那个佝偻男人的经过,张弛听后,问陈敬打算怎么办,陈敬声音放得很低地说道:“让老大去房子那里守着,咱们在矿洞入口等着看看,只要夜里有人过来发魔症,就让老大把房子里的人弄倒。”张弛点头同意,陈敬冲老大招了一下手,老大从张弛的衣领里钻出来,蹦到地上,抬头看着陈敬,陈敬伸手指了指身后那栋房子,又把手指头向上比划了一下,对老大说道:“去房顶上守着,听到我的唿哨声,把里面的人弄趴下。”说着,食指和拇指从两边的嘴角伸进嘴里,做了一个打唿哨的动作,老大瞪着两只小眼珠,看看陈敬和张弛,又扭头看看房子,转身就向房子跑去,不一会儿,陈敬轻声对张弛说:“它在房顶上了。”张弛松了口气,随着陈敬一起站起身,向矿洞那里走了过去。

赵矿长和郑永全在路边一起看着张弛的车驶远后,两人对视了一眼,郑永全转身要走,赵矿长叫住了他,说道:“郑永全,看在我和你爸一起下过井的份儿上,我好心提醒你一下,马上回家,别和那些净想着闹事的人到处乱晃悠,到家后,把门窗都关好锁好,半夜里不论是醒着还是做梦,听见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别答应。”郑永全听赵矿长这么一说,愣了愣,问道:“赵矿长,您有话明说不行吗?能不能别吓唬人?听着咋这么瘆得慌呢?”赵矿长摇了摇头,转身就走,嘴里说道:“你听呢,就照做,不爱听呢,也随你的便!”郑永全站在原地,看着赵矿长的背影,心里觉得平常说话一直都是挺有水平的赵矿长咋还神叨叨的了,嘴里嘀咕了几句,也向自家的方向走去。

赵矿长没回家,又去了矿办楼,直接上楼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走到门口,见门是虚掩着的,就直接推门而入,却被扑面而来的烟味儿呛得咳嗽起来,他把门敞开着,又走到窗前,推开一扇窗户,之后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在椅子上,看向仰面躺在靠墙的沙发上的正在吞云吐雾的周副矿长,周副矿长没有看他,却开口问道:“老赵,那两个省厅来的警察呢?”赵矿长听他叫自己老赵,脸上一丝嘲讽的笑一闪而逝,答道:“在矿洞那里,要在那里守着查清事情真相!”周副矿长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身,看了一眼赵矿长,笑了一声才说道:“这两人胆子真挺大的,不愧是省厅的,他俩今晚要是出点儿啥事儿,你说是不是得让人心里更打哆嗦!”说着,把手里的烟紧着抽了几口,烟屁股直接扔进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赵矿长看着烟灰缸里仍在冒烟的烟屁股,皱了皱眉,起身走到茶几旁,拿起一个茶杯,用杯子里的茶水把烟头浇灭,手在身前挥了挥,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周副矿长,问道:“黄金矿脉的事儿问了?”周副矿长点头,答道:“李总的人说了,那几个在饭馆里吃饭的人不是他的手下,可以确定是那几家竞争对手知道竞争不过,派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挑起矿上人的民愤,好搅黄这笔交易,李总的人让咱们放心,他会让人在这几天多做做手脚,把恐怖气氛做足,让更多的人害怕起来,这样交易就会少去很多阻挠。”赵矿长把身子靠在沙发靠背上,眼睛盯着周副矿长说道:“这位李总你见过面没有?”周副矿长摇头,赵矿长看了看他的表情,确定他没说假话,叹了口气,说道:“这人也真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连面都不露。更没想到得是,我半辈子自诩刚直,临了却上了你的贼船。”周副矿长似笑非笑地回看着赵矿长,答了一句:“事到临头才知人曲直,老赵,你得感谢我让你后半生吃喝不愁,是吧?”

张弛和陈敬回到车里,两人都把车座向后放了放,半躺在座椅上,张弛看了一下手表,刚刚八点多,就让陈敬打个盹儿,他先看着外面,陈敬也知道时间还有些早,便没跟张弛客气,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张驰没敢戴帽子,他把自己那侧的车窗敞开了一条缝,这样外面万一有什么动静好能听到,还不时地隔着车窗向房子的方向看过去,有些担心老大。耳朵里听着陈敬的轻微鼾声,张弛也有些犯困,正在他要把靠背回正一些,听到车外小路上传来扑踏扑踏走路的声音,步音凌乱,不是一个人的动静,他扭头向陈敬那面的车窗外看去,奈何外面漆黑一片,正琢磨着悄悄打开车门钻出去看看,陈敬却从座椅上坐直了身子,顺手把帽子从头上摘下,对着张弛嘘了一声,在车内的黑暗中,张弛勉强看到陈敬的头从侧向扭向正前方,而车窗外的脚步声,也到了车头前面,张弛睁大眼睛,终于透过前挡风玻璃,看见有四五个人影晃晃悠悠地向矿洞方向走去,过了片刻,矿洞那里传来石头砸在地上的声音,陈敬说了声下车,当先打开车门,走到车前,等张弛从车里下来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向矿洞走去,扔石头和扬土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两人站在矿洞洞口边上,看着在洞里不停俯身起身扔石头扬土忙活个不停几个身影,那几个人却好像没注意到他俩一样,陈敬走近几步,蹲在矿洞边上,开口就问离他最近的一个人道:“手不疼吗?”那人却像没听到一样根本不回应,另外几个人也是毫无反应,陈敬回头对张弛说: “用手电照着他们。“张弛迅速打开手电,照向矿洞口里,只见几个人光着手,像铲子一样插进身下的土方里,也不管手里有没有东西,就那么向上一扬,每个人的手都已经鲜血淋漓,张弛注意地看了下这几个人的眼神儿,个个都是直不愣登的,像在梦游一样,其中一个还含混不清地叨咕着:“我还在里面,谁让你们封洞的?”此情此景,就连张弛都感觉头皮有些发麻。陈敬说道:“你在上面别动。”张弛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觉得身边人影一闪,陈敬已经跳下洞口,伸出左手,就抓在在他身前那人的肩膀上,那人挣扎了一下,身子一软,倒在地上,陈敬如法炮制,几个眨眼的功夫,剩下的几人也都倒在洞里,张弛正要上前两步,就感觉身后一股邪风刮来,正吹在他的后背和后脑勺上,他脑子嗡了一下,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说道:“我还在里面,谁让你们封洞的?”张弛原地站住,呆立片刻,接着便向前一步跳进洞口,手里的手电掉落在地上,弯下腰,就要把两只手插进土石里面,陈敬本来疑惑他怎么跳下来了,见到他的动作,一下子反应过来,跳到他身边,左手抓在张弛的后脖颈上,顺手把他的身子拉了起来,自己一矮身,把张弛扛在肩头,顺着洞口的斜坡走出去,右手两根手指伸进嘴里,猛地打了一声响亮的唿哨后,扛着张弛向车走去,到了车旁,打开车门,把张弛放进车里,从张弛的兜里摸出车钥匙,按下锁车键后,转身就向房子的方向奔去。

听到唿哨声的老大,从房顶一跃而下,跳到窗台上,顺着窗户上木板间的空隙就算了进去,在窗子里面的窗台上站定身子,对着眼前那个站在桌子边背朝着它的人咔咔咔猛叫了一声,那人身子一顿,接着一下子仰面倒在地上,两只眼睛的眼神儿都呆滞起来,跟着就是眼泪鼻涕和口水都流了出来,老大窗台上向前一跳,正好落在桌子上,前爪挥起,那个巴掌大的小神像被它扫到地上,它在桌子上转过身,在桌边蹲下,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人,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蹦下去在他脑门咬上几口。

佝偻男子醒来时,觉得自己耳朵上剧烈疼痛,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正要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猛然看见自己的身边蹲着一个人,正狠狠地盯着他看,他缩回伸向耳朵的手,悄悄努了努还不太听使唤的嘴唇,正要向蹲着的那人的脸上吹气,那人却冷不防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把他好不容易努在一起的两片嘴唇直接打得上下分了家,接着那人伸出右手抓住他的右手手腕,一用力,他的眼睛瞬间睁大,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扭头向自己的右边胳膊看去,眼见自己的整个右胳膊从肩膀往下的衣服上结了一层白霜,那人抓着的手腕,轻轻一拧,耳中清晰听到自己的腕骨断裂的声音,没等他叫出声来,那人松开抓着他手腕的手,一拳向他的小臂上砸下,声音极为清脆,他的小臂断成两截。

陈敬一拳砸下去后,这个佝偻男子终于发出一声惨叫,这一声,一小半儿是因为疼痛,一大半是因为惊恐,没等他再叫第二声,陈敬又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同时嘴里问道:“你是替谁办事儿的?”话问出口后,好像觉得不够解气似的,举起拳头又要砸向佝偻男子的胳膊,佝偻男子虽然口齿仍然不清,却急忙叫道:“别打了,我说!”

第二天早上,医院的120救护车和几辆警车疾驰着开到矿洞附近,随车医生和护士用担架从矿洞洞口里抬出两个人,围观的工人们认出,一个是周副矿长,另一个男子却都不认识,看他俩的状态,好像比前一阵子出事儿的那几个矿工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两只手上的白花花的露出指骨,人已经昏了过去。郑永全双手上缠满了绷带,冲着周副矿长的担架的方向吐了口痰,身边有几个人和他一样,半举着缠着绷带的手,满身的泥土痕迹,学着郑永全的样子,个个都朝着已经被抬远的周副矿长吐了一口,赵矿长站在一边,看着开走的救护车,一脸颓唐,紧接着他整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走到站在他们自己车旁的张弛和陈敬身前,看了看两人,又隔着车窗看了看坐在车里后排座位上的那个佝偻男子,口中嚅嚅着却不知道说什么,站立片刻,便转身离开,张弛和陈敬都看着他的背影,之后陈敬对张弛说道:“没事儿了吧?”张弛肯定地摇摇头,两人上车,张弛把车掉了个头,驶离矿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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