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大厅,里面金碧辉煌,绅士美女如云。长桌上红酒杯,钩花餐布,琳琅满目。
孟九轶登记完之后,跟随谈霓去往她的的座位上。
谈霓是这里的常客,晚宴座位都是专门为她提前定好的。
刚坐下不久,就来了位不速之客。
“谈霓,回来怎么不告诉哥哥我呢?”
孟九轶转头看去,男人嚼着口香糖,摘下墨镜,露出和游轮那晚同样嚣张的脸。
是谈跃。
他还未走近,两个保镖便已经挡在了谈霓面前,自从出了陈萧然那事后,谈屿臣便让保镖不离她的身。
谈跃举起手,“哥哥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说说话也不行。”
谈霓不想理他,“晚宴要开始了,你赶紧去坐下吧。”
长桌几乎连接整个宴会厅,他就坐在她们对面,直勾勾地盯着孟九轶瞧。
“这位美女好像没见过。”
孟九轶抬起头来时,他眼里的惊艳更浓。
上次游轮让沈媛邀请谈靖的弟弟,孟九轶明显也是背调过的,知道这人百无禁忌。
但明显本人更加讨厌。
谈霓警告道:“你再这样我只有给我哥打电话了哦。”
谈跃笑意恣肆,“他住海边管这么宽的嘛,和你说话不让,连着周围的人都管起来了,打呗,我胸口正惦记着呢。”
谈霓想出口骂他,孟九轶在桌下拉了拉她的手,没必要。
晚宴灯光这时慢慢淡下去,拍卖会开始了,主持人上台做简短介绍后,开始展示今晚的拍卖物。
看到底下举牌最低都不下百万,孟九轶顿时后悔把手表送出去了,还不如空手来,这不是纯纯丢脸嘛。
然而连流拍的机会都没给她,大概今晚商界名流皆捐赠不菲,那块破手表根本连选为拍品的资格都没有。
“接下来展示的是我们的第二十三件拍卖品,由谈跃先生捐赠....”
场内顿时喧哗声起,孟九轶跟着谈霓望去。
台上是个着旗袍的女人,扣子一颗颗解开,里面不着一物。
色彩斑斓的花朵沿着她身体蜿蜒,她始终低垂着眼,不管台下的人如何打量她。
孟九轶盯着她的脸,睫毛轻轻煽动,又面无表情地挪开。
主持人道:“女人身上的这幅牡丹图,由世界印象派大师缇娜.斯普拉历时三天所画,夜间栩栩如生在灯光照耀下,起拍价二百万。”
她刚说完话,谈跃就站起来,吊儿郎当道:“忘了告诉大家,她身上的颜料可食用,味道有如糖霜,大家请尽兴随意啊。”
好恶心,居然把人拿来拍卖。
谈霓简直想给他一巴掌。
上流社会从来不是品行高洁,反而因着那层高雅艺术的遮羞布愈发肆无忌惮,来参与竞拍的大多数都是助理或者职业经理人。
得到老板的指令,纷纷举牌竞拍,叫价声连绵不绝。
和孟九轶以为的无人问津完全相反,女人以近五百万的价格被拍了出去。
她抿了口杯中的威士忌,舌头涩得有些发苦。
竞拍完,女人穿好衣服乖顺地坐到谈跃身边。
谈跃捏了把她的屁股,“猜猜刚才是谁把你拍走了,就蓝色西服那位,他老板都快六十多岁了吧,老不死。”
女人吓得浑身一悚,连笑容都苍白了,转过头来瞬间懵住。
对面的孟九轶正一眨不瞬盯着她,茶色的眼瞳如同夜色一样凉。
当初被霸凌,是从哪里走骗了呢?
进入瑞德高中后,被欺负的开始,并不是招惹了汪茹和高弦月。
是孟九轶于心不忍救下一只被孤立的鸟,她那么可怜,汪茹简直逮着欺负她。
那时的孟九轶还有善良。
但故事的结尾并不都是投桃报李,是农夫和蛇。
她把别人该受的霸凌,转嫁到自己身上了,而她救的那个人,避她如蛇蝎。
生活的教训已经教会孟九轶,别多管闲事。
她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
**
拍卖会的中场,孟九轶去了趟卫生间,冰冰凉凉的水冲刷在手上。
身后传来女人轻声低语。
“九轶。”
孟九轶转头,李珍牵了牵唇,苍白的脸蛋终于有了颜色。
“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这些年你过得好嘛?”
“挺好的。”
孟九轶扯了张纸擦手,并没有别的话想和她说。
“还有事,我就先走——”
李珍道:“这些年我一直想和你说谢谢。”
孟九轶停下脚步。
“还有,真的真的对不起。”
李珍眼里涌出了泪,“当初汪茹她们欺负我,只有你站出来,而我却在你需要帮助时避之不及,我不配做人,连狗都不如。”
“所以如今我的下场也是应得的,前段时间我诊出了胃癌,越来越频繁梦到你,好想好想跟你说谢谢。”
脚后跟仿佛被什么线给牵扯住,让她丝毫挪不动脚步。
孟九轶转头看她,不解道:“你为什么会跟着谈跃那种烂人?”
“前几年我家里破产,爸爸被调查跳楼,我妈也跟着走了,二叔说带我去饭局上介绍朋友给我认识,然后等我喝醉了把我卖给谈靖抵债,他死了谈跃就把我要了过去。”
李珍笑了笑,“那晚在俱乐部的时候,我看到你救了你弟弟,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勇敢,而我已经面目全非了。”
“九轶,这些年在我经历过无数次世态炎凉后,我才知道当初你能帮我多么难能可贵,如果我那时候勇敢一点,是不是我们就能成为朋友?”
看到亏欠自己的人过得悲惨,应当是人生一大痛快事。
但孟九轶胸口仿佛被石头沉甸甸地压着,喘不过气,这份压抑到拍卖会结束,众人离去,她跟着谈霓去地下停车场。
“...小九?”
谈霓连叫了她几声,孟九轶才回神,呆呆地看着她。
“怎么?”
“好啊,找不到许衍之就算了,连你也不想听我说话。”
谈霓气死了,孟九轶笑着去哄她,眼神无意瞥向对面d区的停车场,顿时愣住——谈跃搂着李珍的腰将她送到对面的宾利上,低声在她耳边说话,李珍顿时脸色惨怛,在哀求他。
孟九轶看得懂唇语,知道他说的是——
好好伺候他们。
他们?
孟九轶睫毛猛颤。
她听到自己问谈霓。
“霓霓?”
“嗯?”
“之前在陈萧然酒吧那次,你孤身一人为什么会有勇气来救我?”
谈霓没想到她问这个,“我没想那么多,只知道要是你出什么事,我会一辈子不安的。奶奶跟我说女孩子在这个世道上本来就不容易,能力之内就能帮就帮吧。”
孟九轶没有回答她。
脚步却越走越慢,直至停顿。
她猛地抬起头,光悉数涌入她眸底。
“你先走吧霓霓,我还有点事。”
谈霓有哮喘,孟九轶不可能再把她拉进来。
谈霓见她拔腿往回跑,还没叫住,人就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