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靖的父亲这几天国外开会,要是知道二儿子就这么死了,只怕得发疯。
江周道:“三少爷我求求你,下次别再这么吓我成吗?我刚才说错了,你干脆辞了我吧。”
天知道他看见谈屿臣坠江,魂都吓没了。
事情解决完,谈屿臣也有心思开玩笑,闲闲道。
“想得美,炒了你谁给我当背锅侠?”
每次犯事,谈父舍不得苛责儿子,只能怪江周的监督出了问题。
江周:“.....”有句脏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袖口突然被揪了揪,谈屿臣低眸看去。
她已经完全清醒了,从茫然失魂落魄到恢复镇定,只花了几秒。
话出口时嗓音却是哑的。
“放我下来。”
彼此目光对视着,他肩膀挂彩,血腥味有些重,湿发贴着她苍白的脸蛋和颈侧,脆弱得仿佛一捏就碎。
谈屿臣没急着放人,而是抱着她上了车。
车门关闭,库里南下了跨海大桥,原路返回。
车内静谧无声,连共振声都最大程度减弱了。
他气场太强,无形压着四周氛围,以往孟九轶总是忍不住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打乱这种安宁。
但她现在什么都没说,只是恹恹地垂着眼皮,玉一样的鼻尖沾染着几点红。
碎发就这样湿贴在额前,晶莹也粘在睫毛上,比平时的美更添出几分楚楚动人,像易折的油画牡丹。
江周开着车无意瞧了眼后视镜,爱美之心人都有,他没忍住多看几眼。
然而下一秒谈屿臣缓抬眼皮,江周撞进他深不可测的眼底,他什么都没说,江周却顿时不敢再看。
谈屿臣拿了根毛巾搭在她身上,缓缓开口。
“没什么想问我的?”
“有。”
孟九轶抬头看他,眼眸弯了弯,“交易结束,给钱!”
谈屿臣漆黑的眼眸盯着她。
“难道三少爷昨晚上说的那笔两百万,不是今天这笔交易吗?”
谈屿臣问:“你猜到了?”
是啊。
最初孟九轶也以为他想顺水推舟让她死,可刚才听到他和江周的对话,才知道他只是拿她当诱饵。
弄死谈靖的饵。
钓大鱼需要小虾米作饵,虾米死不死的不在拿杆人的考虑之中。
若是她能活着回来,便能拿到这笔丰厚报酬。
若是死了...谁知道呢?
孟九轶脸色病态,但依然笑得落落大方。
“三少爷,如果我连这点反应能力都没有,我想你是不会找我合作的。”
谈屿臣看着她没说话。
库里南停在她小区外面,孟九轶道:“那我就先走了,钱你记得让江周打给我哦。”
说完就要拉开车门,这次没锁,然而胳膊却被他扣住带了回来。
孟九轶几乎扑去他怀里。男人抓得那样霸道,强势扣着她手腕的跳动,像是掌控着她的命脉。
人也越过中控台看她。
“生气了?”
孟九轶没说话。
江周极有眼力见,开门下车了。有水珠自她脸颊滑落,谈屿臣顺手一抹,嗓音沉着。
“谈靖开的那辆车里,我找人装了摄像头,他一举一动透明,如果他敢朝你开枪,会有狙击手率先拦截他。”
他说到做到,在孟九轶跳下车谈靖准备开枪时,他手掌已经率先被击穿了。
只是那时孟九轶如惊弓之鸟,已经没法去辨别。
这些都在他的计划里,从她清晨送她弟出门,便有几辆车一直远远跟着。
“不告诉你是因为他为人警敏,戏再好都不一定能逃过他的眼睛,而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这是他的解释。
他低眸看着她,幽清的眸底倒映着她的脸,慵懒散漫不再,但孟九轶能看清那股游刃有余——
他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孟九轶忽然沉默。自问如果他提前告知她危险性,她会接嘛。
不知道,她是真的缺钱,也不怕冒险。
她只是突然回忆起,章妈做手术那天。
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只有五十,可三小时过去,她只知道惦记那剩下五十的失败概率,焦虑得崩溃。
她失去了岁岁,不能再失去干妈了。
如果这次绑架,她活着的概率是五十,于谈屿臣就是一半一半,如果只有百分之一,他也绝对会在那百分之一里面胸有成竹。
因为不在意。
孟九轶这个人的安危从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上次去谈家做客,谈霓说本来做完第一次手术,医生就表示可以回国。
但谈屿臣不放心,硬是将她复发概率降到个位数以下,才让她回来。
他不能容忍失去谈霓,但对孟九轶无所谓。
在乎和不在乎的区别。
孟九轶懂了,完完全全了解。
“是啊我生气了,我很生气!这次差点丢了半条命我不能生气嘛?”
孟九轶拉完脸,半真半假的语气,“三少爷你先斩后奏,不觉得需要补偿我什么嘛?”
谈屿臣眉梢松动,不置可否。
“说来听听,想要什么?”
“想要...”
孟九轶慢慢贴近他,彼此靠近了,有淡淡的香气萦绕上谈屿臣的鼻尖。
他黑眸幽幽沉沉,目光还在她脸上,呼吸里渐渐有了其他热,自带一股侵略感。
近得快要贴上他眼睫了,孟九轶才比了个数字。
“加钱,一百万!这对三少爷来说应该很容易吧?”
谈屿臣微挑一侧的眉,笑了声。
“就这么点胃口啊?”
“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行。”
“那记得让江周一起转给我哦。”
孟九轶说完就往后退,然而男人握着她后颈带回来,她在错愕间几乎撞去他鼻尖,又闻到那股浓浓的血腥味。
谈屿臣眼皮缓撩,深深看着她,眼神越来越暗。
“刚才你那样,我还以为你想要的是我呢。”
孟九轶笑里有半分惊讶,然后更加明媚。
“想要三少爷的人那么多,就不多我一个了吧?”
“你怎么知道?”
他意味不明道,“或许就刚好差你这一个。”
男人深不见底的眸子像是薄冰化水,那样似是而非,仿佛钟情于你。
孟九轶想,他必定用这双眼睛哄过很多女人。
哄别人,是在床上。
哄她,是让她听话做事。
她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孟九轶笑了笑,一个指头戳开他,“那位模特小姐知道你现在在撩别人吗?三少爷,脚踩两条船可不是什么好品质,当心老太太骂你。”
那点力道不痛不痒,可谈屿臣还是松了手。
她拉开车门就走,毫不停留。
车窗缓缓降下,谈屿臣目光一直锁着她的背影,江周让他去处理伤口,他没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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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出租屋,孟九轶关上门,满室静谧,她坐在飘窗上,眼神沉坠着发呆。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将她的影子越拉越长,形单影只地映在墙上,直到黄昏。
孟九轶翻出另外一个不曾实名的卡号,放进手机里给沈媛打去电话。
那边接通后。
“是我,孟九轶。”
孟九轶目视着远方,缓缓说,“你上次提的那个交易,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