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又一次悄然笼罩着广袤无垠的大地,仿佛给整个世界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丽芙脚步沉重地从那间属于两位指挥官的隔间缓缓走出来,眼神迷茫地凝视着地下室外的景象。
“到底该怎么做......指挥官才能够苏醒过来呢......?”
丽芙无助地轻叹一声,满心哀愁与怨念交织在一起。那位至今仍深陷昏迷状态的指挥官、还有正在外头冒着生命危险执行艰巨任务的另外两名队友,无一不让她忧心忡忡。
然而此刻的自己,所能做的仅仅只是作为一名医生默默地退守到后方战线,全力以赴地确保伤者得到妥善救治,并悉心照料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
黯淡的月色宛如一层轻柔的纱幕,轻轻地覆盖在了这片饱受战火摧残、满目疮痍的土地之上。它似乎想要给予那些依旧奔波于外的脆弱生命一丝慰藉,好让他们无需直面那满山遍野触目惊心的死亡惨状。
如果不是因为需要计算那些勇敢无畏的探索者们已经离开多久,对于藏身于这保育区内封闭地下室里的人们而言,时间恐怕早已失去了原本应有的意义。在这里,衡量时光流逝的标准已然不再是精准无误的钟表指针,取而代之的,则是那如鬼魅般时刻纠缠不休的强烈饥饿感。
人们按照生物钟进入睡眠时,守在043号城市保育区中的构造还没有休息。
他们或守卫在保育区外,或依然在各自的营救任务中,丽芙也不例外。
今天,新的救援小队带来了几位伤员,虽然发现了新的幸存者本应该高兴,但日渐紧缺的物资却令众人无法将其当做一件好事。
她满心焦虑地站在原地,心中急切地想要去做些什么来改变眼前的困境,然而现实却无情地束缚住了她的手脚,让她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她张开口,渴望向周围的人倾诉内心的苦楚与忧虑,可那些原本应该倾听她心声的人们,却早已如鸟兽散般各奔东西,只留下她独自一人在这片荒芜之地黯然神伤。
在那股强烈的遗憾还未在胸口凝结成尖锐的针芒刺痛她的心窝之前,丽芙默默地拿起笔,将这份难以言说的情感细致入微地编织起来,一笔一划地镌刻在自己的日记之中。
“今天是 10 月 14 号,天空依旧被阴云所笼罩,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下微弱的光芒,天气看起来仍旧不怎么晴朗。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仿佛随时都可能下起雨来。
远远望去,那片茂密的树林中隐约可以看到感染体游荡的身影和踪迹,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出现这样令人不安的迹象了。
尽管如此,那些勇敢无畏的人们依然冒着生命危险,一次又一次地深入到那座破旧不堪的城区里,为大家搜寻生存所需的物资。
每一次想到这里,我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地揪紧,为他们的安危默默祈祷……真希望他们能够平平安安地归来啊……”
写到此处,丽芙微微停顿了一下,笔尖轻轻触碰着纸面,思绪飘回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上。
就在中午时分,林赛小姐被其他幸存者们救回了营地。
她身上伤痕累累,伤势严重得让人不忍直视。看着林赛小姐虚弱的模样,丽芙心中充满了同情和担忧。
“在如今这般物资极度匮乏的艰难处境之下,我们竟然还在竭尽全力地尝试拯救像林赛小姐这样身受重伤的患者,这或许并不是一个十分明智的决定。
毕竟,有限的医疗资源和药品很难支撑起对如此重病患的救治工作,而且这样做也只不过是在延长她的痛苦罢了,并不能真正改变最终的结局。
可是,如果就这样轻易放弃一条鲜活的生命,又怎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呢?”
丽芙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在日记本上书写着自己复杂的心情。
“但我看到了林赛小姐眼底的渴望和挣扎,每当她勉强恢复神智,都在视线范围内搜索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一旦找到她,就会努力张开嘴,颤抖着想说些什么…… 她一定是还有想要传达的事,为此在努力吧…… 所以,我还是尽我所能进行了急敷,即使希望渺茫,我也在心底期盼着奇迹能够发生。”
写完林赛的看护记录后,丽芙看着文字沉默了良久,试图从这有限的内容中找到新的契机,好让她能再多做一些努力,挽回这条生命或减少她的痛苦。
但是,一切可能挽回的机会都变成了沉没在深潭中的碎石,在水面上留下了遗憾的涟漪,撼动不了任何困境。
丽芙没有因此放弃,她继续向下翻找,一边思考着这些天的经历,一边在字里行间搜素导找着力所能及的事。
从040号过滤塔撤离的时候,我们相信还有时间救援,还有很多小队与我们同在。
所以,一定会有转机,会有希望。
但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生命停留在过去,化为了回忆中的虚影。
饥饿与病痛的虫卵爬满了幸存者的躯体,向未来延伸的时间不再意味着欣喜,成为了孵化苦难与折磨的温床。
在天基武器降临的当天晚上,043号保育区的员工和居民就打算向更南边的044号城市转移。
在撤离途中,他们的队伍遭到了异合生物袭击,不得不原路返回,与后来赶到的灰鸦小队留在一起。
每一个留在043号城市保育区的人都该感谢这里的原居民,没有他们就没有这个牢固的庇护所,丽芙也无法为指挥官做完清除血肿的手术。
但是,她却无法挽回奥菲的生命。就算将这份珍贵的生命之水捧在掌心,没有容器,也只能看着它不断滴落,直至干涸。
‘悲伤在你们心中刻的痕迹越深,你们能容纳的快乐便越多。’
‘悲欢同至,其一在与你同桌共餐,另一个则正睡在你的床上。’
‘你们如同天平,悬在患与欢的托盘之间。只有在你们的心中空无一物时,才能静止,平衡。
她见过那些看淡生离死别的人,也见过他们淡然冷静的样子。
可丽芙却怎么也做不到,她选择了看上去更笨拙的那条道路。
在无数个无能为力的夜晚,她让无声的泪水灼烧着自己的伤口与疼痛,借此为动力,更加努力地构建明天。
若是‘悲欢同至’,这种动力所推动的结果,便是她所能得到的快乐。
构造体比人类拥有更强的战斗和生存能力,依然无法在末日浩劫中独善其身。
索性露西亚和里的返回,能更加安全的保护这些难民,这也是唯一一件好事了。
然而帕弥什感染,战斗的损耗,休整舱与能量不足,无法修复的机体……
除了这些显而易见的困境,构造体的心,并不会因机体而发生改变。
即使身上没有伤口,露西亚也会在人群中紧紧握住刀柄。
里先生比以往的话更少了,除了营救和任务沟通,他几乎整日一言不发。
…………
在人形生物体降生的那一刻,灰鸦小队受到聚合母体与他们双倍的异常影响,无法自由行动。
如果没有指挥官,这里的三人早已化为纪念碑上供人悼念的名字。
但凡妮莎得知指挥官的行为后,却对此嗤之以鼻。
‘无论活着的时候有多大贡献,一旦死了,就会变得毫无价值。’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却透露出某种难以言明的阴霾,像是一种情怒,又或是…悲伤。
看着最后一页重伤者名单,少女陷入了沉思。
重伤人员记录之所以才有短短11位,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撑不到救援来的那一刻。
面前这位名为普纳纳的13岁孩子,也在前天晚上离开了人世。这份记录却因为丽芙连日来的忙碌,还停留在他尚在的时候。
很久以前,丽芙曾听到难民的笑谈。
‘毒磨菇吃了就能致幻!什么有趣的都能看见,有机会一定要尝尝!’
她劝告过那些笑谈的难民,不要因‘有趣’去尝试有毒的菌类,幻觉未必会到来,肝衰竭却一定会种下痛苦。
难民 ‘哈!管它是什么蘑菇,饿死和被毒死,总得让人选一个喜欢的吧!’
现实残酷如斯,掩埋在‘有趣幻觉’这个可能中的,不止是衰竭带来的痛苦,还有‘安和’的死。
“你也是因此才吃下它的吗?普纳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