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具也是一样的道理。”陈映走到道具箱前，“比如这些被划伤的家具，与其费力修复，不如把它们变成剧中人物生活的痕迹。“
她拿起一把被划伤的椅子:“秦如玉沦落风尘，住的地方自然不会是完好无损的。这些划痕反而增添了生活质感。”
黎明月眼前一亮。她一直在为如何表现角色的落魄而苦恼，没想到这些道具的缺陷反而成了帮助。
“至于摄影机，”陈映对着刚送来的新机器说，“我建议从今天起每天都要仔细检查。而且……”她看向江维德派来的摄影师，“最好让两家公司的技师一起维护。这样，如果出了问题，大家都要负责。”
她的语气平和，但话里的意思让江维德的摄影师冷汗直冒。
“不光是设备。”陈映继续部署，“从今天起，片场要实行严格的人员管理制度。所有进出人员都要登记，任何不相关的人不得入内。”
“这……会不会太麻烦了？”江维德试图反对。
“怎么会麻烦呢？”陈映微笑，“这可是为了保护投资方的利益。江总不会反对吧？”
“那当然不会。”江维德干笑两声。
“对了，”陈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昨晚我让人加固了所有门锁。所以今早那些人要是想再来搞破坏，恐怕要费点力气。”
这句话让江维德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沈芝兰的丫鬟更是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腕，那里有一道新鲜的擦伤。
黎世昌看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个女人，不仅能未雨绸缪，处理起危机来也是游刃有余。
一个小时后，片场焕然一新。破损的戏服在姚师傅手中重获新生，每一道裂痕都变成了巧妙的设计。道具也都修复完毕，甚至比之前更有质感。
“可以开始拍摄了。”武导演兴奋地说。
黎明月站在镜头前，穿着重新设计的戏服。那些原本的破损现在都成了角色的注脚，让她整个人更贴近秦如玉的境遇。
“Action！”
黎明月的表演令所有人屏息。她饰演的秦如玉站在破旧的镜子前，轻轻抚摸着衣服上的破损。那种凄凉与倔强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这条过了！”武导演激动地喊道，“太好了！比原来的设计还要精彩！”
“不愧是黎家的大小姐。”江维德阴阳怪气地说，“这么快就适应了新的道具。”
“江总说笑了。”陈映不动声色地接话，“任何一个优秀的演员，都该学会利用环境。这也是我们黎氏一直强调的表演理念。”
这话像一记耳光打在江维德脸上。他原本是想暗讽黎明月，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
“对了。”陈映忽然问，“不知道永盛最近在拍什么戏？听说投资不小？”
“这个……”江维德支吾道。
“我记得是《江湖儿女》吧？”陈映继续说，“男主角已经定了，就是迟迟定不下女主角。该不会是因为沈小姐还在南洋档期没空出来吧？”
江维德的冷汗都下来了。他没想到这个女人连这种内部消息都知道。
“既然这样，”陈映微笑，“不如让我们明月试试？她最近在《乱世佳人》里的表现，江总也看到了。”
“不必了！”江维德几乎是跳起来，“我们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说完，他匆匆离开，连摄影机都顾不上要回。
“夫人好手段。”黎世昌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不但化解了危机，还反将了一军。”
“老爷过奖。”陈映谦逊道，“不过是些片场常用的手段罢了。”
“是吗？”黎世昌意味深长地说，“我在这行也混了二十多年，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片场管理做得这么井井有条。”
正说着，黎明月走了过来:“今天多亏你了。”她的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
“份内之事。”陈映温和地说，“你今天的表现很好。那种压抑中透着倔强的感觉，正是秦如玉这个角色该有的。”
“你……”黎明月欲言又止，“你真的很懂戏。”
夕阳西下，片场的人渐渐散去。今天拍摄的几场戏都很成功，黎明月的表现更是到达了新的高度。
“夫人。”黎世昌在办公室叫住她，“坐下说说话。”
陈映在红木椅上坐下。书房里弥漫着熟悉的墨香，却透着一股凝重的气息。
“你对片场很熟悉。”黎世昌开门见山，“不只是表面的管理，连每个环节的专业细节都了如指掌。”
“略懂一二。”
“略懂？”黎世昌冷笑，“姚师傅可是行内顶尖的裁缝，连他都佩服你对服装的见解。还有摄影机的事，那些技术细节，可不是一般人能懂的。”
陈映心里一紧。确实，她今天表现得太专业了。作为一个原本的二线演员，不该有这么深的造诣。
“说说吧，”黎世昌靠在椅背上，“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正当陈映思考如何解释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伯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老爷，不好了！永盛那边放出话，说要举报我们偷税漏税！”
黎世昌脸色一变:“他们有什么证据？”
“说是从南洋带回来的资料……”
这话让陈映心头一跳。南洋，又是南洋。为什么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里？
“让我去处理吧。”她突然说。
黎世昌惊讶地看着她:“你？”
“我对账目管理有些心得。”她说，“而且……这件事或许和我有关。”
“和你有关？”
“是的。”陈映深吸一口气，“我在南洋的时候，可能发现了一些事。只是……现在还记不太清楚。”
书房里陷入沉默。良久，黎世昌开口:“你有把握吗？”
“给我一周时间。”她说，“我保证不会让公司受损。”
黎世昌凝视着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旦接手，就要负全责。”
“我明白。”
“好。”黎世昌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从明天起，你就是公司的艺人总监。所有演员的训练、选角、片场管理，都由你负责。”
这个任命让林伯都惊讶地张大了嘴。要知道，这个位置一直是江维德垂涎的。
“多谢老爷信任。”陈映起身行礼。
走出书房时，夜色已深。远处传来几声汽笛，混合着街头的吆喝声。这就是她魂牵梦萦的旧上海，充满机遇，也暗藏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