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陈映来到另一间审讯室。里面坐着个佝偻的老人，正是当年李秋芸的摄影师老魏。
“魏老先生。”陈映在他对面坐下，“这些年您都去哪了？”
老魏抬起满是皱纹的脸：“躲着。”他苦笑，“这二十年，我一直在躲。直到看到《乱世浮萍》开拍，我才知道，是时候出来了。”
“您知道些什么？”
“知道的太多了……”老魏叹息，“当年李小姐拍戏时，我负责给她挑选外景地。有一次，在外滩的一个废弃码头，我们无意中拍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什么东西？”
“军火交易。”老魏压低声音，“而且不是普通的军火。是一种新型武器的图纸，听说是德国人研发的。”
程砚之神色一动：“您还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吗？”
“1943年8月15日。”老魏说，“那天是李小姐的生日。她本来想在码头取景，结果……”
陈映心中一震。8月15日，正是李秋芸失踪的日子。
“后来呢？”
“后来我们拍到了交易的照片。李小姐把底片藏在了一个特殊的地方，说是要找机会交给可靠的人。”老魏搓着手，“可没等她行动，人就不见了。”
“那些底片呢？”
“我不知道具体位置。但李小姐临走前给了我一个暗号，说是要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解开。”老魏忽然紧紧盯着陈映，“而那个暗号，就藏在《乱世浮萍》的剧本里。”
陈映和程砚之对视一眼。难怪日方这么在意这部戏，原来关键线索就在剧本中。
“还有一件事……”老魏压低声音，“那天的交易，除了日本人，还有一个中国人。他穿着很讲究，说话带着江南口音。最特别的是，他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玉戒指。”
程砚之眼神一厉：“您看清那枚戒指的样子了吗？”
“看清了。”老魏说，“上面刻着一朵樱花。”
离开审讯室，陈映的心情异常沉重。李秋芸的摄影师突然现身，勾起了太多尘封的往事。
“那枚戒指我见过。”程砚之突然说，“在一个人手上。”
“谁？”
他正要说，黎世昌却出现在走廊尽头：“有意思的谈话？”
陈映注意到黎世昌下意识地摸了摸右手。那里空空如也，但指根处有一圈明显的戒痕。
“聊些往事。”她若无其然地说，“老爷怎么来了？”
“听说抓到了几个重要人物，特地来看看。”黎世昌走近，意味深长地看着程砚之，“程导演，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了。”程砚之淡淡道，“上次见面还是在柏林吧？”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陈映察觉到两人之间暗藏的火药味，连忙岔开话题：“老爷，这次的事……”
“我都知道了。”黎世昌打断她，“新井惠子是藤井雄一的亲信，这事早晚要处理。不过……”他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事，还是不要查得太深为好。”
“为什么？”
“因为……”黎世昌刚要说，威廉姆斯匆匆赶来。
“夫人，出事了！江维德自杀了！”
几人火速赶到拘留室。江维德倒在地上，嘴角还残留着白沫。初步判断是服毒，但他被搜身时明明什么都没有。
“有内鬼。”程砚之检查着现场，“毒药是后来才送进来的。”
陈映蹲下查看江维德的遗体，忽然注意到他攥着的拳头里有张纸条。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数字：
“8-15-1943 E7-b2”
“这是什么？”林双双凑过来看。
“像是某种编号。”程砚之说，“E7应该是区域代码，b2可能是具体位置。”
“8月15日……”陈映若有所思，“就是老魏说的那天。”
黎世昌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直到众人准备离开时，他才开口：“那天的事，到此为止吧。”
“什么意思？”陈映转身。
“有些真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黎世昌神色莫测，“为了明月，为了你自己，别再查下去了。”
“可是……”
“回去吧。”黎世昌不容置疑地说，“公司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里透着说不出的孤寂。
“他在害怕什么？”林双双小声问。
陈映看着黎世昌消失的方向，心中疑云丛生。他右手的戒痕，对8月15日的反应，还有那欲言又止的态度……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猜测。
“我们去趟档案馆。”程砚之突然说，“我想看看1943年8月的海关记录。”
“去档案馆之前。”陈映说，“先去一个地方。”
她拿出江维德留下的纸条：“E7-b2，如果我没猜错，这是外滩码头的仓库编号。二十年前的秘密，也许还在那里。”
外滩码头的E区早已荒废，铁锈斑驳的仓库群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E7仓库位于最角落，门上的锁已经生锈，看样子多年无人问津。
“真的会在这里吗？”林双双打着手电四处张望,“这地方都废弃二十年了。”
陈映没说话，仔细打量着仓库结构。作为一个从未来穿越而来的人，她太清楚那个年代的人藏东西的习惯。重要的线索往往就在看似最不起眼的地方。
“有意思。”程砚之突然说,“你们看墙上这些痕迹。”
众人凑过去。斑驳的墙面上有一些奇怪的凿痕，隐约能看出是被人刻意做过标记。
“二十年前的码头工人习惯用这种记号标注货物。”程砚之解释道,“但这些记号有点特别。”
“特别在哪？”
“用的是德国海关的记号方式。”他指着某个符号,“这种写法在中国很少见，除非……”
“除非当时的货物来自德国。”陈映接过话，心中一动,“威廉姆斯，帮我照照那边。”
手电光束扫过，墙角露出一个生锈的铁箱。箱子不大，却异常沉重。最奇怪的是锁扣的构造——那是一种特殊的德国军用锁。
“打开看看？”林双双跃跃欲试。
“等等。”程砚之拦住她,“这种锁很危险，一旦用蛮力可能会触发机关。”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威廉姆斯的人立刻警戒起来。
“别紧张，是我。”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老魏拄着拐杖走进来,“我就知道你们会来这里。”
“您怎么……”
“那串数字是我告诉江维德的。”老魏叹息,“这孩子其实不坏，只是被人利用了。临死前他想赎罪，所以……”
“您知道怎么打开这个箱子？”陈映问。
老魏点点头：“李小姐临走前教过我。这锁看着复杂，其实有个小机关。”他颤巍巍地伸出手,“让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