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阳城往东三百里,有一座巍峨雄壮的城池,为安南城,乃云州藩王怀王楚平的城池。安南是云州最早的藩王属地,已经沿袭十数代。
这一日,怀王府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贾来和。
楚平对于这一位来自闽州的贾来和并不欢迎,无事不登三宝殿。闽州的事情,他自然是知晓的,他一直认为,闽州之事,只是家事,能变成如今的敌对国,这些闽州臣子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知道贾先生,来我这里有何事?”
“怀王,贾某就有话直说了,此次某来,是为了救云州而来。”
楚平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就是不敢想,他会是救云州而来。
“哦,先生说说看。”楚平对贾来和稍微客气了一点,不过,他还是有点迷惑,救云州来找他,他只是个无权无势无兵的小小藩王。
“怀王可知如今魁州已经攻破合阳、渔阳、武阳一带,正快速的朝白帝城而去,想必白帝城也支撑不了多久,最多也就三五年时间。”
楚平不说话,他知道贾来和说得是事实。
“如今,各地的兵马,都可以往帝都集结。要和魁州做最后的决战。但胜算很小。”贾来和继续说。
“那这和我有什么联系,我实力弱小,也相隔很远,支援帝都也是力不从心啊。”
“我知道怀王历代扎根南疆久矣,素有威望。而且,私下也招募了不少士卒。”
“只是藩地治安需求,都有向陛下请示过的。”
“我自是知道。”贾来和知道,这种所谓的招募,都会私下多招募很多的。他没有拆穿楚平。
“如果白帝城破,那么魁州和青州势必会继续横扫整个云州,届时怀王也不能逃脱。”
楚平没有否认,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自然是无法抵挡敌人的,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几百年的传承,他虽然没什么大功,但也把整个藩地治理得井井有条,他也不想毁在自己手里,更何况他的族人需要他的庇护。
“那我该如何做呢?”
“自立为王。”贾来和说出了此次来的目的。
这把楚平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自立为王,和楚明一样,可是这有用吗?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现在自立为王,不是在云州身上捅刀子吗?他可做不出来。再说,就算他自立为王,可是他也挡不住魁州或者青州的进攻啊。这怎么救云州。
“这和救云州有什么关系?”
“想救整个云州是不可能的了,但是能救一点是一点,保住楚氏的江山,待日后未必没有杀入中原的可能。”
楚氏江山,楚平自然是想保住的,那是他先祖的荣耀。
“请先生细说。”楚平来了兴趣。
见楚平这样,贾来和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前前后后都说了个明白。
楚平听了贾来和的述说,沉默了,他心里是认可贾来和的说法的,可是他还下不了决心。
“贾先生可暂住两日,待我思索再三后再答复先生。”他要找家人和幕僚参考一下。
贾来和自然是知道,要楚平马上下决定不现实,考虑几日是正常的。
夜里,贾来和正在看书,突然有人敲门,随后门口有人喊道:
“贾先生在吗?小子有事相商。”
贾来和开门,门口站着两个年轻人,几乎一模一样,是双胞胎。门口两人朝贾来和行了行礼,说道:
“我是楚修文,我是楚修武。见过先生,我们来是想和先生谈谈白天之事。”
原来,这两人是楚平的双胞胎儿子,从楚平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由来,所以来找贾来和。这两人自小聪明,又有主见,帮助楚平治理封地井井有条,深受藩地百姓喜爱。对于现在的时局也颇为关注。
贾来和让两人进到屋里,倒上茶,一番了解之后,见这两人颇有见地,便有了合作的心思。或许年轻人更为合适,顾虑少,办事快。
“还请先生告知,自立之后,如何自保。”楚修文说。
“既然两位公子下定决心,那我们就一起探讨探讨。自立之后,最为关键的是要有自己的军队,才能自保。现在几乎云州所有的军队都在往白帝城集结,但是,有几支军队尚在南方。楚烈的二十万凤凰军在弘阳,幸习习的十万白羽军在长山关。都是最好的拉拢对象。”
“楚烈是本家,拉拢楚烈应该没问题,可是幸习习就难说了。”
“以前是有点难,现在就不难了。前段时间,幸孝之被免职,还被抄家,现在正在宁阳老家。如果能把幸孝之请来,幸习习自然就会来。”
两个年轻人一听,顿时眼睛一亮,此法可行。
“要想请动幸孝之,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贾来和说道。
“贾先生不必担心这个,小子自有办法。只是得到两人军队之后,又该如何呢?”楚修文说道。他心里清楚,凭借小小的藩地,就算有三十万的军队,无法长久的消耗,也是挡不住魁州军的。
“自然不能局限于小小的藩地,而是整个南部,从长山关到弘阳一线,都要控制住,那些城主看到现在这种情况,想必都会臣服的。接下来的才是最为关键的。分两步走,一是驰援安阳城,让安阳城的守军也能到这里来,辛百才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二是和闽州、南州结盟,一起出兵越州,瓜分越州,如果能把蛮州一起最好,这样三国都得到了很大的土地,没有后顾之忧三国同盟就能和魁州或者青州抗衡了。”贾来和说道。虽然说起来容易,可是操作起来就比较难了。计划是这样,做不做得到另说。
两年轻人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确实可行。
事情就这么定了。贾来和回去闽州,他要去和南州谈。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去办了。
宁阳城。
幸孝之裹着厚厚的棉袄,正津津有味的看着院子里舞台上的影子戏,今天是他的六十大寿。影子戏表演的是《卧龙出山》,幸孝之就喜欢这些,身在宁阳,心在庙堂,他还是放不下对权力的迷恋。
这时,一个家仆来到幸孝之耳边,嘀咕了几句。幸孝之一愣,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家仆领着一个年轻人过来,正是那楚修文。
“幸大人,小子楚修文有礼了,今日是大人的寿诞,略备薄利,不成敬意,祝您寿比南山,前程锦绣。”
“楚公子破费了,老夫现在赋闲在家,称不得大人,更何来锦绣前程。”幸孝之不是普通人,他自然能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
“此次来,除了给幸大人贺寿之外,也是想和大人一起看看这卧龙出山呐。”楚修文就驴下坡。
“楚公子请随我来,雅间详谈。”
随后,两人到了雅间,楚修文也是实话实说,并许以大将军之位,邀请幸孝之出山,共谋大事。同时,也把所有的计划和幸孝之说了一遍。
幸孝之也感叹这年轻人的气魄,这计谋不得不说很吸引人,也足够的刺激。幸孝之随即答应了楚修文。他曾经也想过,趁乱世,自己起事,可是他不姓楚,号召力不够。
“公子尽管回去准备,长山关,我一封信就可以搞定,待老夫准备几日,安排好一些事情,便去和怀王一叙。”
楚修文也没想到,事情出奇的顺利,原本想着至少要磨个十天半个月,现在不到一个时辰就搞定了,而且长山关也不用再去,现在就可以回去准备其他事情了。
楚修文也不过多停留,准备回安南城。
两日后,路过宾阳城,便在城中的一间茶肆中歇息。茶肆名为茶千道,当地有名的茶楼,南方盛行斗茶,众多茶园主每年都会举办多次斗茶,如果能在斗茶中胜出,那么他的茶就会卖个好价钱。这个茶千道便是宾阳城中最负盛名的斗茶之地。风靡江南的老盐乌龙便是在一次斗茶中被发现,很快便受到追捧。有诗云:
香涧出新芽,盐雨吸精华,味奇天下绝,老盐乌龙茶。
此时,楚修文杯中的正是这老盐乌龙,据说,老盐乌龙的茶树,生长在盐地附近,长年累月盐池中的水慢慢浸渗到土壤中,茶树因此有了若有若无的咸味,因此在众多的茶中,因为味道独特而被世人推崇。楚修文轻抿一口,茶香浓醇,确实有一丝咸味,好喝。他打算等下买一些回去,这等好茶,他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喝第二次。
通过茶千道掌柜,了解到这老盐乌龙只有叁茶山茶行才有卖,几番打听后,找到了叁茶山,可惜不凑巧,只剩半斤,楚修文也是无奈,买了半斤,正欲离去,忽然被一声喊住:
“公子请留步,如果公子想多买,我可带公子去农户家中收购,那些农户手中的俱是天然的野茶树所产,味道更好。离这里也不远,如果公子嫌远的话,我可以帮公子拿来。”只见一中年汉子说道。
“无妨,我随你去便可。”楚修文说道,反正他也要赶路,买了茶就走。
于是一行人离开宾阳城,朝城外走去。
“看公子应该不是本地人吧。”那中年汉子说道。
“何以见得?”
“因为本地人,没人会买这么多的老盐乌龙,还是在茶行买。本地人如果要买,都是到本地农户手中去买,价格便宜很多。茶行卖六十两一斤,而本地农户手中,最好的也不过十两一斤。这老盐乌龙茶树,生长条件苛刻,茶树很少,每年真正的老盐乌龙其实并不多。”中年汉子是个热心人。
“原来如此啊,这位兄台贵姓?作何营生?”楚修文难得见这么热心的人。
“我叫窦弃病,没啥营生,就是在这城里找些苦力帮人装卸货什么的。”窦弃病有些不好意思。
“我看兄台仪表不俗,找一份安稳营生并不困难?”
“公子高看了,其实我是戴罪之身,一年前,我本是衙门捕快,后来得罪了富商之子,富商勾结上司,塞了银子,我被下了职,好在这些年我兢兢业业,有些能力,上司也知晓我为人,说是让我先赋闲两年,到时再重新用我。所以暂时做些苦力营生。”
“我看我和兄台有缘,如果兄台有想法,可随我去安南城,在安南城,我还有些本事,定有兄台展现舞台。何必在这里做这银下之吏。”楚修文想有这么热心和有才能的人,去自己身边也可以帮着做些事。
被说为银下之吏,窦弃病也是有些感慨,明知富商之子犯错,可是却是自己被下职,他心里自然是有些怨恨的。
“可我家中……”
“都带去便可,我自会安排。”楚修文不等窦弃病说完,抢先说道。
窦弃病犹豫了片刻,看着这公子行头和一行护卫。想必不是普通人。一咬牙:
“那行,我便随公子去,带我回家收拾,到时便去安南城找公子。”
甚好,楚修文坚信自己不会看走眼,为人热心谦逊,却说自己有些能力,这窦弃病一定是个有本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