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愿如一扫任性娇蛮,比巴掌还小的脸如无风的湖泊般平和,目光变得徜徉,语气极轻极淡,
“嫂嫂你知道吗?你离开的第二年,我偷偷瞒着哥哥去了非洲支教,那里的孩子很快乐,很自由,尽管他们是那么的贫穷落后,却依旧在荒漠纵情奔跑欢闹,
他们不需要任何玩具,风会追赶他们,草儿会与他们玩耍。
我看着那画面突然就想明白了,人这一生是不可能什么都拥有的,有得就有失,我已经有优渥的家庭和那么好的亲人了,上天不愿意给我一副好的身体,我也是理解的……”
温韶倪连连摇头,“不会的,愿愿,阿迟会有办法的!”
沈愿如轻笑,眼里却没有一丝波澜,清冷出尘。
温韶倪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情,但她知道了,面前这个人的心已经死了,她失望透顶了,早就对延续生命没有任何期待了。
沈愿如继续说:“嫂嫂,就像哥哥,前三十年上天没给他脑子,让他浑浑噩噩,跌跌撞撞跑了那么久。
却在而立之年给了他这么好的你和颂颂,让他的人生有了新的开端。
哥哥过得这么充实快乐,我已经没什么牵挂担忧了,我现在过的每一天都很知足了……”
温韶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沈愿如出老宅的,她们去逛了商场,温韶倪看着沈愿如平静的模样,忍着心里的苦疼,顺应沈愿如的心意,不拿她当成病人。
两个女孩选了一堆的化妆品,又去做了SpA,午餐吃了时下最火的餐厅,直到颂颂放学,才接了孩子回老宅。
晚上见到沈亦迟时,温韶倪才无法控制地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你怎么从来不和我说愿愿的病情?你们怎么能一直装没事呢?
天大的事都没有生死大,我们是一家人,妹妹的身体状况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和我提呢?”
沈亦迟长出一口气,拍着温韶倪的背安抚,“愿愿的病很复杂,我不想让你担心。”
温韶倪仰头看着他,哭着控诉:“因为我帮不上忙所以你才这样吗?沈氏很复杂,愿愿的病很复杂,所以你什么都不让我涉足。
可我是什么?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不是你要收藏起来的观赏物,我知道你珍惜我,可你将我摆在不对等的位置,我在你眼中永远都只是个弱者。”
温韶倪哭得浑身颤抖,小时候别人便说她这个弃婴是奶奶的拖累,她那时拼了命的学习,不蒸馒头争口气,只想做个有出息的人,让奶奶过上好日子,狠狠打别人的脸。
可子欲养而亲不待,奶奶没等她毕业就去世了,而她至今也没什么出息,年少的志气日渐消弥,她没法接受自己只能是菟丝子。
沈亦迟张了张唇,想解释,可最终却哑然,沉默许久才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不是要你对我道歉……我话说太重了,我不是怨你。”
温韶倪抱紧了沈亦迟,她并不气他,他一定比她更难过,归根结底,她还是气自己的无能,她帮不了沈愿如,她确实什么也做不到。
“我知道,我们慢慢磨合……”沈亦迟低声说。
温韶倪心虚极了,“我朝你发脾气,你也可以说我的缺点埋怨我……”
“你没有缺点,都是我不好。”沈亦迟道。
温韶倪想,人怎么会没有缺点呢?
她不禁反省自己对沈亦迟太严苛,不如人家大度,总之她是不敢再朝沈亦迟生气了……
次日一早,沈亦迟将温韶倪从床上拉了起来,“起床了,不是说要去沈氏?”
“嗯?……”温韶倪睁开惺忪的睡眼,眨巴了几下,懵然地看着坐在床边的人,“你怎么突然同意了?”
“你要是改了主意,那就算了……”沈亦迟欲要起身。
温韶倪立刻清醒,赶忙拉住他的胳膊,“我要去!”
“那赶快起来。”
“起!马上起!”温韶倪立刻爬下床,火急火燎地去浴室洗漱。
沈亦迟倚在门口,勾起唇角看着手忙脚乱的人,温韶倪头发纷乱,眼睛有些肿,浑身却紧绷戒备,活像童子军要上战场。
沈亦迟想清楚了,温韶倪看起来柔弱,可她十几岁就一个人照顾了癌症的奶奶三四年,怀孕后宁可一个人未婚生子,也不曾想过向近在咫尺的自己伸手求助。
沈亦迟想,也许他也想看这个小丫头会成为怎样独当一面的大姑娘。
何况,爱上一个人就应该陪她去成长……
温韶倪洗漱完后画了个淡妆,接着又征求过沈亦迟的意见后,选了套黑白的马甲西服套装。
雪纺衬衫淑女温柔,直筒西裤挺括,外搭一件尖领小马甲,简约又英气。
温韶倪瘦高,脖子细长,这么穿颇有种长身玉立的美感。
出门时,沈亦迟在汽车前按住了期待值拉满,跃跃欲试的温韶倪,“听好了,你是我沈亦迟的老婆,只有别人敬着你的份。
到沈氏后不需要忌惮任何人,若有哪些个拎不清的,动手打就是,就算是杀人放火都有我帮你抗着,记住了吗?”
“颂颂上幼儿园时你也是这么教他的吗?”温韶倪瞳孔微阔问。
“别打岔,你儿子比你厉害,没人敢欺负他,不像你总让我提心吊胆。”
“我知道了,我们要避嫌吗?我能去你办公室找你吗?”
温韶倪有些欣喜地亲了亲沈亦迟的侧脸,男人刚刮过胡子,白净的皮肤光滑,还残存着须后水的冷香。
“当然可以,你今天来吗?你先告诉我,我怕我会一整天期待你。”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