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只见嬴霍江似有心事,她转身倚在旁边的栏杆,静静地凝望着桥外。
不多时,开口唤道:
“风璂。”
“嗯?”
“方才曲水宴,为何你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
宴会上,姜风璂虽出了头打抱不平,但并未揭露自己女子的身份。
姜风璂似是听不出嬴霍江说这话的含义,不知为何突然这样问,自己便随心答道:
“因为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做不到的。”
嬴霍江抬眸收了目光,转而看向她,不语:“......”。
姜风璂稍稍蹙眉解释道:
“曲水宴上众人,对女子避之不及,身份特殊,在他们眼里,我就不仅仅代表了自己。”
“他们若是随意刁难,借题发挥,针对的便不再是我一个人。”
“我不能冲动,也不能自私。”
嬴霍江没料到她会如此答,双眸睁大些许,不禁愣住。
忽地,华阳淮汉在旁打趣道:
“哈哈。没想到你也有不理智的时候,若我没猜错,照你的意思,若是你,你肯定就表明身份冲出去了?”
嬴霍江看了他一眼,不语:“......”。
姜风璂笑了笑,道:“其实若是放在以前,我肯定也会毫不顾忌就冲出来出头的。”
“只是情况特殊,此次外出之行,见了很多人和事,让自己的想法改变了不少。”
“有时候觉得,或许慎重谨慎一些会比较好。若是不计后果,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呢!”
姬漓愿听过,柔媚一声肯定道:
“不错,是稳重了不少。”
姜风璂忽地觉得故人的声音闪过耳旁,她转头望向姬漓愿:“......”。
姬漓愿却是一直笑意回她,猜不出何意。
“说的好像你之前就见过姜风璂冲动的样子似的?”
华阳淮汉非常凑巧的无意打趣一声。
却皆是引起姜风璂她们的注意。
三人各是神秘的互相对视片刻,不语。
华阳淮汉见她们如此,忽地脑中一个念头闪过:“......”。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真的以前见过?你们多久前认识的啊?”
他以为很了解姜风璂身边的人和事,但如今这情况,绝对有隐情。
自己怎么一直不知道?
姬漓愿看了看华阳淮汉,而后又望向了姜风璂,柔媚一句道:
“那可真是太久了!得上辈子的事儿呢!”
嬴霍江闻声,抬眼和她对视上,双眸中多了份提醒警告的意味。
姜风璂出奇地没有多问,亦是回她浅浅一笑。
谁也没有多想。
嬴霍江想转移话题,便拉着她胳膊道: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华阳淮汉传染了。不对,我看她们就是一路人!”
“说的话不明所以,故弄玄虚。”
“走吧走吧!”
话落,便拉着姜风璂转身去了另一边。
姜风璂同意她说的,乖乖的被她拉走,时不时还回头看看她们。
姬漓愿见两人走的稍远,对一旁华阳淮汉打趣道:“怎么不跟着?”
“她们有悄悄话要聊,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哈哈哈——”。姬漓愿觉得好玩儿,没忍住笑了声,又接道:
“我们果然是一路人啊!”
“谁说不是呢?”
华阳淮汉很是附和地接过话,虽是笑了笑,但却是藏了些落寞的神情。
他同姬漓愿在原地眺望着桥下的远方,不知在瞧何方。时不时静静地望着那处的两人。
她们不知在说些什么,皆是笑意盈盈。
忽地,华阳淮汉竟是不自觉地跟着笑了笑。
......
“母亲,我们暂且先在这桥上躲躲雨吧,待雨停了,我带您再去别的地方逛逛好吗?”
苏闲止搀扶着母亲坐在廊桥上的木凳上歇息,安慰一声道。
“治病的大夫说,您多出来走走,晒晒太阳,对身体恢复有好处。本来刚好想带您赏赏花的,却没想这天气竟是变化无常。半个时辰前还好好的呢。”
苏闲止无奈一声和母亲惋惜道。
苏母轻声道:“是啊!大概是没机会赶上这次花朝节了啊。实在不行,我们明年再赏也不妨事的。”
苏闲止蹙了蹙眉,语气稍稍有些低沉:“母亲......”。
却是没能将话说完整。
不多时,只见苏母开口和她道:“闲止啊,你不要责怪母亲。”
苏闲止原本低着头,闻声她忽地抬眸看向母亲。
“母亲是真心希望你尽快嫁人,好好觅个依靠,这辈子就会少些阻碍和为难了。”
苏母望向廊桥外的瓢泼大雨,双眸出了神。
好似亦是在回望她那潮湿的一生。
大雨或许从未停歇。
“闲止,这女子一个人行走世间,要受尽多少不公平的待遇,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不然你也不会执意去衙门告状。”
“母亲,我......”。
“可是女儿啊,有时候我们需要认清楚现实,这毕竟,还是活下去更重要啊!”
“很多事,是对是错,我们是根本没有底气去争辩的。我们不像他们一般,仅仅是隔着权利这一层。”
苏闲止第一次见母亲竟是和她说了不曾说的心里话,不禁心中一颤。
感触颇深,她眼中的泪逐渐模糊了双眼,看不清四周的环境。
迷茫,无措。
苏母又道:“母亲我啊,不求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能少受些委屈和不公。”
“可这世道就是如此,你只有在他们的庇护下才能寻得些许安全。”
苏闲止下意识反驳道,语气并不冲:“可是,若是所寻非良人,我们岂非一辈子搭了进去?”
“闲止啊,你要知道,有时候,我们是需要碰一碰机会的,万一我们是幸运的呢?”
苏闲止原本不愿叫出那两个字,可长久的道德规束还是控制着她艰难开口:“可若是像.....父亲那般......”。
苏闲止不禁想起那时在水镜阁,秋楠信在台上演的那一出“踏摇歌戏”。
一幕幕闪现过脑海,她心中涌上无比厌恶之情。
温柔的面庞上竟是狰狞不堪。
“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苏母叹气道。
“大概这就是女子的命运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别人若是欺负,好歹还要看看夫家的脸面,多少要比一个女子独自处世要好过的多。”
苏闲止不知是无法反驳,还是不愿反驳,便只默默不语。
“从前我也是你这样的想法,可我还是抵抗不过现实。母亲我,只是希望你能多些幸福。”
多些幸福,多么讽刺。
将自己的人生交给他人,便已经在通往幸福的路上。
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