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浓稠的铁锈颜料,将天空染成触目惊心的暗红,那道自云端垂落的银白色光柱,似一把利刃,愈发刺目地割裂着渐暗的天色。
林悦只觉后颈处泛起细密如针的刺痛,仿佛无数冰冷的蛛丝穿透皮肉,紧紧缠绕在骨头上,那触感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下意识地攥紧胡瑾的指节,指尖感受到对方掌心沁出的冷汗,那潮湿黏腻的触感,传递着彼此内心的紧张。
眼前,光柱表面流淌着如梦幻般的液态虹彩,在视觉上呈现出五彩斑斓的光泽,时而凝结成神秘星图般的纹路,时而扭曲成古老而晦涩的上古文字。
族中孩童们望着那绚烂的天幕,清脆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他们欢快地拍手笑闹;而大人们却个个面色惨白如纸,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沉重的声响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老祭司的龟甲在光晕中突然炸裂成三瓣,“砰”的一声脆响,那裂纹竟与光柱里闪烁的符文分毫不差。
“这光在啃噬我们的魂魄。”三姑颤抖着声音,双手捂住太阳穴,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与颤抖。
她豢养的灵雀扑棱着翅膀,发出慌乱的“扑扑”声,一头撞进光柱范围,转瞬化作一捧金粉,在空气中缓缓飘散。
林悦颈间的吊坠突然发烫,炽热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那是穿越虫洞时嵌进锁骨的菱形晶石在共鸣。
胡瑾剑穗上缀着的血玉璎珞突然崩断,“啪”的一声脆响,玉珠滚落时在半空凝成箭头,齐刷刷指向光柱中心。
“先祖手札提过的归墟之门。”胡瑾用剑尖挑起沾血的玉珠,目光专注地看着它们悬浮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三年前我夜观星象,紫微垣偏移的方位...”他话音未落,大长老的龙头拐杖重重顿在青石板上,“咚”的一声闷响,“胡闹!刚击退外敌就要去跳火坑?”族老们像受惊的雁群般骚动起来,嘈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二叔揪着胡瑾的袖摆,几乎是跪下来,急切地说道:“瑾儿你醒醒!当年你爹就是追着这种邪光...”后半截话被三姑死死捂住。
林悦敏锐地捕捉到胡瑾瞳孔骤然收缩
光柱突然坍缩成旋涡状,发出“呼呼”的风声,林悦腰间的绣囊自动飞向虚空。
那是她用来存放灵植种子的锦囊,此刻上百颗种子破囊而出,在旋涡中迅速生长成枝蔓交错的巨树幻影,仿佛能听到树枝生长时“噼里啪啦”的声响。
胡瑾突然闷哼一声,他后背那道自娘胎带来的火焰形胎记正在渗血。
“诸位且看!”胡瑾突然扯开衣襟,胎记渗出的血珠竟凝成血色蝴蝶,绕着光柱翩跹起舞,那灵动的姿态在眼前如梦幻般呈现。
“三年前我在寒潭遇险,这些血蝶曾引我找到悦儿培植的九死还魂草。”他指尖轻点,血蝶突然炸成漫天红雾,“轰”的一声闷响,雾中浮现出林悦穿越当日的画面——虫洞中伸出的水晶藤蔓正与眼前光柱里的纹路重叠。
族中几位年轻执事发出惊呼。
四房掌事的独子突然指着自己手臂,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胎记在发光!”更多年轻人掀开衣袖,那些世代相传的月牙形印记正与光柱同频闪烁。
林悦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把虫洞中带出的晶砂,砂砾悬浮成环,将两人笼罩在淡紫色的光晕里。
“三个月前我在后山开垦药田时...”她故意提高声音,让每个字都清晰落在族人耳中,“晶砂曾显影出先祖驾驭巨鸾穿越云海的画面。”说着将晶砂撒向半空,果然映出与光柱中相同的星轨图。
大长老的拐杖突然横扫过来,“嗖”的一声,却在触及光晕时碎成齑粉,“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胡瑾顺势握住老人颤抖的手:“您可记得祠堂暗格里那尊残缺的青铜罗盘?”他咬破指尖凌空画符,血符竟补全了罗盘虚影的缺口,“这才是完整的星轨仪——当年先祖正是用它定位归墟。”
反对声浪渐渐低下去,只有几位耆老还在摇头。
林悦忽然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流转着七彩光华的晶石:“此物能与光柱共鸣,方才我听见...”她顿了顿,在胡瑾鼓励的目光中继续说:“有声音在呼唤所有身负月印的族人。”
“胡扯!”大长老的胞弟突然暴起,手中铜铃摇得“叮叮当当”山响,“定是这妖女用邪术惑乱...”话音戛然而止——他脚下石板突然窜出水晶藤蔓,藤蔓尖端盛开着与林悦晶石同色的花朵。
这是她觉醒异能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施展秘术。
胡瑾突然揽住林悦的腰跃上屋檐,夜风如冰冷的手指,卷起他染血的衣袂,发出“猎猎”的声响。
“愿随我探寻真相的,明晨带着月印来祠堂。”他指尖凝出一簇幽蓝火焰,火苗分裂成数百只萤虫,准确落在每个年轻人肩头。
林佩配合地撒出改良过的安神花粉,淡金色雾气中,反对派长老们接连打起哈欠。
当最后一位族老被扶回厢房,林悦突然腿软跌进胡瑾怀里。
她后颈不知何时浮现出与胡瑾胎记相呼应的纹路,此刻正随着光柱的脉动明灭不定。
“怕吗?”胡瑾用鼻尖轻蹭她发间的水晶兰,那轻柔的触感仿佛带着一丝温暖。
这是今早他特意带上去的护身灵植。
林悦笑着将额头贴在他心口,听着那擂鼓般的心跳与光柱的轰鸣渐渐同频。
祠堂屋檐下的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大长老拄着新换的乌木杖站在暗处,怀中揣着半块能启动护山大阵的虎符。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院中正在准备行囊的年轻人们,袖中藏着从阴谋者尸体上搜出的密信——信纸角落的火焰纹章,与胡瑾胎记的形状分毫不差。
随着争议的升级,众人来到了祠堂。
青铜铃在檐角发出细碎的呜咽。
大长老的乌木杖重重顿在青石板上,“咚”的一声,蛛网状的裂痕顺着夜露蔓延,“你若敢踏出祠堂半步,老夫即刻请出祖宗家法!”十八盏长明灯应声爆燃,“轰”的一声,将胡瑾眉骨处的阴影割裂成锋利的形状。
二叔扑通跪在祖宗牌位前,金丝楠木供案被他撞得“吱呀”作响:“瑾儿!你爹临去前抓着我的手...”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喉间竟涌出带着冰碴的血沫——这是当年为救胡瑾落下的寒毒旧疾。
三姑的翡翠耳坠突然炸成齑粉,“啪”的一声,她捂着流血的耳垂尖声道:“你们非要让胡家绝后才甘心吗?”话音未落,祠堂四角的地砖突然翻起,“轰隆”一声,八具贴着符咒的青铜傀儡破土而出。
这是胡家世代守护的守墓人偶,此刻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的鬼火。
胡瑾突然撕开左襟,露出心口那道妖异的火焰胎记。
暗红纹路正在皮下游走,宛如活物般与傀儡的鬼火共振。
“三年前寒潭遇袭,”他屈指叩击自己胸膛,竟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诸位可还记得这些傀儡为何对我视若无睹?”
大长老的瞳孔猛地收缩。
当年胡瑾重伤昏迷被傀儡拖回祠堂时,他亲眼见过少年心口的胎记吞噬了傀儡体内的千年尸油。
此刻那些青铜傀儡突然调转方向,将森冷矛尖对准了持反对意见的族老。
“逆畜!”大长老袖中飞出七枚骨钉,却在触及胡瑾衣角的瞬间被水晶藤蔓绞成粉末,“簌簌”的声响中,粉末飘落一地。
林悦指尖缠绕着淡紫色的光丝,发间的水晶兰正在疯长成护甲。
“诸位不妨看看这个。”她将沾着胡瑾心口血的帕子抛向半空,血渍竟在月光下显影出族徽图腾——与光柱中的星轨完全重合。
接着,四房掌事突然拽过儿子的胳膊,用烛火炙烤他发光的月牙胎记。
少年惨叫中,那枚印记竟渗出银白液体,在空中凝结成缩小版的光柱投影。
“原来如此...”他颤抖着抚摸儿子扭曲变形的胎记,“祖训说月印者乃天选,原来是要用血肉献祭...”
随后,“错了。”胡瑾剑尖挑起一滴银液,看着它在刃上绽开成并蒂莲,“三日前我在宗祠密室找到这个。”他甩出一卷泛黄的鲛绡,上面赫然是初代家主与异瞳女子的合葬图——女子锁骨处嵌着与林悦相同的晶石,而家主心口的火焰纹正在吸收星辰之力。
反对声浪突然弱下去,唯有大长老的乌木杖还在发出不甘的嗡鸣。
胡瑾突然割破手腕,任由鲜血浸透祠堂地面的阴阳鱼图腾。
当血线蔓延到第七圈时,供案上的祖宗牌位齐齐转向光柱方向,最上层的灵位甚至裂开一道细缝,“咔嚓”一声轻响。
“够了!”大长老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胡瑾鼻尖,“就算你是天选之人,今日跨出这个门...”他浑浊的眼球突然暴凸,从怀中掏出半块虎符按在供桌上,“便永远别想继承家主之位!”
林悦忽然轻笑出声。
她腕间的晶石手串自动解体,在众人头顶拼出完整的星图:“您不妨看看护山大阵的阵眼。”随着她话音落下,祠堂梁柱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那些镌刻着防御阵法的金漆正在片片剥落,而光柱中的星轨恰好补全了残缺的符文。
胡瑾拾起大长老滑落的虎符,指尖抚过断裂处的灼痕:“二十年前血月之夜,父亲用这半块虎符镇压的恐怕不是外敌吧?”他忽然将虎符抛向光柱,金属在虹光中熔化成液态,渐渐凝成新的火焰纹章。
族老们的抽气声中,胡瑾解下染血的外袍覆在祖宗牌位上。
当他转身时,束发的玉冠突然迸裂,“啪”的一声,鸦青色长发在光流中狂舞:“三个时辰后,愿随行者可到后山观星台。”说罢拽着林悦跃上房梁,踩着守墓傀儡的青铜头颅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祠堂陷入死寂。
三姑正要开口,供案上的长明灯突然接连炸开,“砰砰”作响。
二叔怔怔望着自己掌心,那道被寒毒侵蚀多年的黑线正在银光中消退。
几位年轻人互相对视,悄悄将发光的月牙胎记贴向仍在渗血的虎符残片。
黎明前的山风格外凛冽,如刀割般划过脸颊。
林悦将改良过的萤火灯笼挂在枯树枝头,看着光晕中浮现的药田虚影:“真要带着他们?”她指向山下星星点点的火把长龙,至少有三十多个年轻族人正在向观星台聚拢。
胡瑾正在用血修补残缺的星轨仪,闻言勾起唇角:“还记得你种在虫洞边缘的噬魂藤吗?”他忽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在仪器表面凝结成锁链形状,“那些藤蔓昨夜开花了。”
两人同时转头望向东方。
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光柱中心突然降下七重虹桥。
林悦颈间的晶石剧烈震颤,那震动的触感仿佛要挣脱她的脖颈,在她锁骨烙出北斗图案。
胡瑾背后的胎记渗出金红液体,竟在空中书写出上古契约文。
“走吧。”胡瑾用还在渗血的手掌包裹住林悦的指尖,那温热的触感带着坚定,“该去会会给我们留下星图的老朋友了。”他们踏着虹桥走向光柱的瞬间,观星台四周的古老石柱同时亮起,将整座山笼罩在流转的星辉之中。
山风卷走最后一片枯叶时,祭坛东南角的阴影忽然扭曲。
一道修长身影从虚空浮现,月白衣袂扫过尚在发烫的虎符残片。
年轻人颈侧的月牙胎记泛着诡异的蓝光,他弯腰拾起胡瑾碎裂的玉冠残片,指尖轻轻摩挲上面沾染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