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鬼。“
古寺中，陈岁盘坐在地，缓缓睁开双眸，眼神光芒渐敛，似有些无奈地咂了咂嘴。
这柳神前辈，话说的很好听，一口一个命运，至尊，不朽仙王的，对他期望那么大，结果到头来只会白嫖？
真是太抠了。
“气煞老树也！”
“你难道就没发现你，曜宫之中的变化吗！”
没想到，就算是出了那片破碎的山河世界，柳神还能听见陈岁内心的想法。
于是下一刻，自这方阴暗院落的深处，便陡然席卷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声。
震得陈岁头脑发晕，脸色都苍白，连忙求饶。
“停停停！”
陈岁喊着，一边赶忙屏蔽了五识，闭上眼睛，用灵识内视体内，观察曜宫中的景象。
于是，下一刻，陈岁的眉头便猛地一挑。
因为他发现了，在自己气府深处，那片宽大的木属性曜宫中央，那原本生长着的，只有三寸的鲜嫩木灵根，此时此刻，竟是兀然勃发了，来到了七寸，而且还粗壮了不少！
七寸长灵根，缓缓鲜嫩摇曳着，散发莹绿的光泽，就像一株青翠欲滴的小树苗，极为喜人。
不仅如此。
陈岁还看到，在那片灵根周围，满是莹绿，充满旺盛气息的青光之下。
似乎还隐隐缭绕着，一股极为危险，表面幽黑，内里却是深红，极为危险的气息。
“那是什么？”
陈岁疑惑，凑近观察，与那旺盛的莹绿青光截然不同，那些灵质，则是透露着淡淡的死寂意味。
便宛若在那破碎山河世界中看到的，枯寂，寂灭，有浓郁的破败之感扑面而来，无比残暴。
令他这副身躯的主人，都是暗自心惊。
“这是……太乙枯荣灵法？”
陈岁灵光小人一怔，尝试伸出手，去“触碰”那缕枯寂，萦绕着死亡意味的灵质，将之引到指尖。
于是，他曜宫之中，那周围长满青草，莹绿的大地，都是瞬间枯萎破败了，衰成一片焦黄！
同时，陈岁还感受到。
在与那股力量，接触的同时，他四肢百骸的血肉里，似乎也兀然涌动出了，一股莫大的力量，虽然肉身强度没有变化，但那种感觉，仿佛让他觉得自己能够摧毁一切。
“这下知道，吾赐给你多么大的机缘了吧！”
这时，外界，柳神冷哼的嗓音再度滚滚响起，语气不善。
枯荣之法，可以说乃是世间一切，木柳仙种的本源。
不论是修行什么灵法，都要领悟。
然，世间万物生灵，都向往长生，如他一般的仙种也不例外，故而那旺盛的荣之一字，是最容易修行的。
可是其中的枯寂，势必要经历霜雪过后的凋零，身临其境的死亡，才能有一丝丝的感悟，若是单靠自身悟性去修炼，怕是真要得等到将死关头，才能勘破了，可是那还有什么用？
所以，他这一次，在感知到陈岁觉醒木灵根，所修枯萎灵法之后，便精心设计了那一场“死亡”，相当于为陈岁白白赠送了一次，身临其境的感悟机缘。
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冲破了那道关卡。
曜宫之内，已经初步凝聚出了一些枯寂灵质，即便只有一些，但那也会让他今后的修行变得容易很多，实力也有所精进，算是收获很大了。
“唉。”
想到此处，柳神的心中，便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
作为一株道基残破，法力有限，偷偷养伤的仙柳，他现在能做的事实在是太少了，若是按照他记忆中的巅峰时刻，便是直接灌注本源，把陈岁的木灵根拔成万丈又有何难？
只是，现在的他，就算只做到了这一步，也是要耗费很大力气。
要静静养护，汲取天地养分很久，才能恢复了。
可是陈岁这小子，非但不领情，还一直在心里以为自己是在占他的便宜。
真乃气煞老树也！
“刚才，你胡乱砍了一通，吾身上的焦皮，实际才被削下去了一小片，用处小到可怜。”
“现在的你，太过弱小了，若真想到能帮助吾剔除沉疴，焕发新生的那个地步，最少也得等你将两断刀诀，修炼到第三层才行，所以你可不要总想着吾总是占你的便宜了。”
柳神的嗓音，淡淡飘着，语气有些许无奈。
而，听到他这样说，在院落中央，盘坐的陈岁，也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嘭！”
于是，霎时间，陈岁紧闭的双眸中，竟是兀然迸发出，一股惊人的暴虐气息，撕破了面前的光线。
其中掺杂的死寂意味，竟是令远处的柳神，都暗自微惊。
这么快的速度，竟然就将那一枯萎之道，领悟小成了？
“嗡！”
紧接着，陈岁眼眶微凝，于是那股寂灭的气息，便陡然回缩，归到了瞳子内，化为幽深空洞的寂静，宛若是那看不见底，能吞噬一切的幽潭，更加恐怖。
他的周身，盘坐的脚边石砖，也是慢慢的攀爬上了一丝腐蚀的枯萎之色，向外扩散。
直到，许久之后。
伴随着一阵旺盛的绿意闪烁，陈岁身上，那股枯寂恐怖的气息，才渐渐退散而去。
翻腾的衣袍，渐渐落下，少年眼眸归于平淡。
“嘿嘿。”
陈岁正式睁开双眼，咧嘴一笑，明显开心了起来。
经过刚才的修行，太乙玄木枯荣灵法，目前只差一步便大成了！
现在的他，只凭肉身灵根的实力，全力施展而出，怕是十个叶泓都不够他打的，甚至是云景此前，那一道恐怖的灵团，他也有信心正面接下，不会受伤！
而，这一切，多数还要靠柳神的功劳！
想到这里，陈岁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脸色郑重地对着院落深处，那一抹幽暗的焦黑树影，恭敬行了一礼：
“晚辈陈岁，多谢柳神前辈了！”
“他日我若将两断刀诀，修习到了第三重，定然会第一时间回来，帮您剔除旧疾，还请您耐心等待。”
“我有预感，那个过程应该并不会太久远，因为那第二面墙壁上的刀意，我已经隐隐能够悟出一些门道了，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掌握。”
柳神闻言，静静沉默了片刻，随后，自那深邃幽暗的院落深处，便陡然飞来了一片绽放青光，青翠欲滴的古叶。
旋转飘零着，落到了陈岁的手掌心中。
“这一片叶子，你收好。”
“能在关键时刻，令你压制住那把刀上的不祥气息侵蚀，维持住清醒。”
陈岁闻言，望着手心那片叶子，感受其中隐隐散发而出的盎然生命之意，眼眸先是微凝，接着心头陡然一震。
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自己的实力，虽然放在同代人中，算是可以，但若是进入到那修行界大世中，还是太过微小了，连叶族随意的一个供奉护卫都有神桥境界的实力，捏死他就想杀一只蚂蚁。
就算动用两断刀，怕是也只有死战逃跑的份。
可那样过后，他的身躯血肉，便会被“燃尽”，就算侥幸不死，也会变成只知道嗜杀的“魔物”，肆意破坏，被大修行者路过诛杀，怕是只是时间问题了。
可若是有了这一片古叶，他便等于是有了一次，能随心所欲，操控两断刀的机会，而不用担心失去理智。
这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强有力的自保底牌。
想到这里，陈岁心底有些感动。
柳神自身损伤惨重，他在那片破碎的山河世界中看到了，对方身躯都裂开，死气沉沉，只有一株嫩芽顽强地生长着，却屡次这么帮他。
“前辈，多谢！”
努了努嘴，陈岁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深呼了口气，郑重鞠躬，随后便转身心念一动，唤出那道白鹤，踏着云雾便陡然离去了，也没管外面山林间等待的狈神，或是邓白术。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进入到那修行界，去体验那如龙的大世，提升实力了。
为了邓白漪，为了小妹，为了柳神，也更为了他自己，不再要忍受任何存在的屈辱。
而，眼看着少年身影，乘风消失在天际边角。
寺庙之中，阴暗角落的柳神，也是伸出了一枝嫩绿的枝芽，微微摆动了一下。
便如那年。
他目送圣的离开。
孤身破往天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