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兰，作为欧洲新兴的海洋强国，其名号恰如其分。巨大的港口熙熙攘攘，人潮涌动。
而万国和平会议，这是一个汇聚了世界各国代表团，共同探讨世界和平的重要场合。
各国的政要显贵们鱼贯走下船，在民众的欢呼簇拥下，朝着会议场所行进。
呜——
各国为了保护这些政要，纷纷派遣军舰护航，一时间，巡洋舰和护卫舰在海牙的海面上往来穿梭。
“咚”的一声，我们在美国军舰的护送下，踏上了港口的栈桥。
“为什么要带我来呢？”
威廉·洛克菲勒，身为花旗银行行长，同时也是洛克菲勒家族族长的弟弟，他一边嘟嘟囔囔，一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海牙的热闹景象。
美国民众对欧洲文化本就有着一种天然的向往，这也不难理解。
“你没听摩根会长说吗？”
“听了，摩根会长就说让我跟着你，还说由你来解释原因。”
“确实，还是我来说会更效率一些。”
“咚”，杜鲁门·摩根登上黑色的马车，关上车门。车夫挥动马鞭，马车缓缓前行。
“洛克菲勒行长，你对美国新引入的信用法有什么看法呢？”
“哦，你是说你动用国税局强制推行的那个？”
“……嗯，是的。”
“那我评价还挺高的。”洛克菲勒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神情，悠悠地抽着烟。
然而，从他嘴里吐出的全是夸赞之词。
“这次被选定为国家认可信用评估机构的都有哪些呢？”
“是我们的mFK对冲基金、穆迪和标准普尔。”
穆迪，是引入约翰·穆迪后成立的特殊法人机构，杜鲁门·摩根持有75%的股份，穆迪持有25%。
机构成立的同时，就获得了联邦储备委员会的许可，在国家信用评估机构（NRSRo）进行了注册。
还有标准普尔，这里面情况稍微复杂些。
原本是将标准和普尔分开设立法人，但铁路和非铁路领域分开后，难以与对冲基金和穆迪抗衡，所以两者合并后诞生了标准普尔。
杜鲁门·摩根同样持有75%的股份，他们持有25%。也就是说，这些信用评估机构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好家伙，信用垄断啊，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牛批的事儿。不过，既然是你在主导，带来的就不是混乱，而是市场的稳定。”
正如洛克菲勒行长所说，随着国家信用评估机构的选定，企业信用评估工作展开，企业开始按季度严格披露信息，大型银行依据信用法，开始以我们的信用评估为标准。
这连锁反应之下，大型银行的交易企业之间的交易，也将其作为绝对标准。
“你知道吗，这季度标准石油的信用评级被调整了，你了解情况吗？”洛克菲勒行长像是被惊到了，发出一阵空洞的笑声。
“竟然是A级，A级啊！构建了美国垄断市场的标准石油，别说拿不到AAA级，居然只给了个A级？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担心大发雷霆的洛克菲勒会长，还特意跑去了他纽约的宅邸。”
“他是什么反应呢？”
“他笑了。”洛克菲勒行长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那笑容里饱含着对洛克菲勒会长的绝对信任与赞叹。
“然后，他递给我一封信用评估机构发给标准石油的信用评估说明信，里面列举的理由，每一条都让人信服。”
反垄断法的风险，国内市场虽垄断，但拓展海外市场时，要面对与布兰诺贝尔、皇家荷兰壳牌等公司的激烈竞争，还有德克萨斯油田的潜力以及强大新兴石油巨头的威胁。
每一条理由都让人无法反驳，只能接受。
“这下是彻底没辙了。洛克菲勒会长可是利用自己的亲信、参议员埃尔德里奇，才让信用法得以通过的。而且，所有企业的信用评级和评级理由都被公开了，你看，摩根大通银行信用评级是AAA，对冲基金也是AAA，但他们旗下的企业，没有一家能拿到AAA评级。”
实际上，杜鲁门·摩根把AAA级的标准定得非常高。
洛克菲勒连连叹息，可脸上却又隐隐透着一丝莫名的自豪。
“你知道洛克菲勒会长为什么放任不管吗？摩根会长和卡内基会长，为什么任由这些信用评估机构到处折腾呢？”
“为什么呢？”
“因为伦敦金融城的劳合社保险。”洛克菲勒接着说道。
“伦敦金融城先进的金融结构，有诸多原因，比如它那近乎独立于英国的城邦式体系。但伦敦金融城的骄傲里，必定有劳合社保险的一席之地。”
“你这话我有点明白了。”
“没错，劳合社保险就是伦敦金融城信用的象征。劳合社保险从未出现过违约行为，而且保险费都是经过精确计算，按时支付给对方。”
“但华尔街可没有这样的骄傲。摩根大通银行的摩根会长？他确实很了不起。但比起华尔街的骄傲，他本身就是光芒万丈的存在，他就像是华尔街的帝王。但这并不是能让人产生那种特定骄傲的东西。”
“但信用法不同。”
《沃尔多夫 - 阿斯托里亚协定》，大型银行会为了构建健康的金融市场而齐心协力吗？
更何况，美国在那段时期，中央银行要么不存在，要么力量微弱，是典型的自由放任主义国家。
这些银行家们毫无骄傲可言，就像饿狼一样，只知道追逐资本。
而信用法，却奇妙地激发了他们的某种骄傲。
“这么说吧，mFK对冲基金公布信用评级的时候，连一个抗议电话、一封抗议信都没有。”
“这可太厉害了。”
“砰砰”，洛克菲勒行长把燃尽的烟头扔出窗外，又拿出一根新的点上。
“你把一群野兽变成了人，是你在华尔街画上了非常重要的一笔。”
听着洛克菲勒这番认真的话语，杜鲁门·摩根再次深受触动。
“你过奖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把我带来呢？”洛克菲勒行长一脸严肃地问道，眼中却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杜鲁门·摩根微微一笑。
“就是那部信用法（credit Act），希望你能在这次海牙和平会议上提出它。”
“……什么？”
“我们华尔街现在也该走向世界了。海外的大型银行对我们的信用法也赞不绝口。我们正呼吁各国金融界，让他们学习我们的信用法。”
“确实，有摩根家族的影响力，你又动用了国税局，再加上你的公正之心，才成就了这部稳固的法律，或许也只有我们‘美国’才能做到。”
“是的，所以我们想让国际信用法与国际法接轨。要是国际信用评估机构诞生，你觉得谁会第一个注册呢？国际法律师们可比美国法律界更加严格公正。”
洛克菲勒行长不禁感叹道：“……肯定是我们美国的信用评估机构。”
“没错。”
“所以，你是想让洛克菲勒家族的人，也就是我，来提出这个信用法？你可真够狡猾的。”
让因信用评级被评为A级而“深受打击”的标准石油所属的洛克菲勒家族来提议信用法？没有比这更具说服力的了。
“你就当帮我个忙吧，我记着这份人情。”
“这话你可得说到做到。”
“好歹我也是信用评估机构的负责人。”
“哼。”洛克菲勒行长一边嘟囔着，杜鲁门·摩根嘴角微微上扬。
“只要能通过，回报肯定很丰厚。”
＞＞＞ 荷兰，海牙会议场的休息室
“格里克斯部长，好久不见。”荷兰法学家托比亚斯·阿塞尔，正与美国司法部长格里克斯交谈着。荷兰人对国际法向来引以为傲，而阿塞尔在其中更是以严谨着称，甚至可以说他对国际法怀着一种使命感。
“我很好奇，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呢？”
“我今天来找阿塞尔法学家，是因为这封信。”格里克斯司法部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的副本，递给阿塞尔。
“这是什么内容？”
“这是整理了本次海牙会议值得讨论主题的信。有人交给我，我觉得还挺有用的。”
“哪里……”阿塞尔戴上放在一旁的眼镜，仔细地读起信来。然而，随着他的目光不断向下移动，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随后陷入了沉默。
“嗯……”
整整30分钟，阿塞尔反复研读这封信。
格里克斯司法部长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他完全读完并认可。
因为他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封信时，也和阿塞尔一样，反复读了好几遍。
沉默持续着，安静得能听到秒针走动的声音。滴答，滴答。
两个小时过去了，阿塞尔终于将目光从信上移开，看向格里克斯。他那复杂的眼神，透露出他内心的波澜。
“这是哪位天才写的？”
“哈哈，你的反应和我一模一样。”格里克斯司法部长呵呵地笑了起来，因为他把信拿给秘书看时，秘书的反应也是如此。
但阿塞尔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这时，格里克斯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问题可多了。首先，我给你看看我们荷兰这边国际法学家们商议并预测的提案。”
“哗啦”一声，格里克斯展开收到的文件读了起来。一句，一句，随着阅读的深入，格里克斯的眼睛越睁越大，到最后，他的眼睛瞪得仿佛要掉出来。
“这……”
“是的，我们预测的项目中，有几个是重叠的。但这不是最令人惊讶的。”
“那是什么？”
“这封信里新增的条款。这些条款让我大为震惊。”
国际银行法、国际信用法、国际交易法。法学家们起草草案时，本以为已经把与战争和争端相关的所有事项都考虑周全了，却没想到遗漏了最重要的部分。
“经济，国际争端中超过一半源于金钱，99%以上源于利益得失。可我们居然没想到在国际条约里加入这些经济条款，感觉就像被大锤狠狠砸了一下。”
“原来如此。”
“是的。还有这幅图……”阿塞尔像是被信末所画的宫殿图吸引住了，喃喃自语。
“我个人一直梦想着能设立常设仲裁法院，可这信的主人怎么知道的呢，居然说要建造这么漂亮的建筑。”
“是的，它叫荷兰‘和平宫’。附言里特意写了要给阿塞尔法学家你看，还表示愿意承担建筑所需的全部费用。”
“……对法律前瞻性的视野，对国际局势敏锐的洞察力，还有无论如何都要让国际法通过，建立司法法院和仲裁法院的决心，太出色了。既然如此，我可不能袖手旁观。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让这封信里的提案都能通过。”
“砰砰”，阿塞尔整理好从格里克斯那里收到的信，站起身来。
“我得先把这个给荷兰的国际法学家们看看，争取说服他们。”
就这样，又一位大人物被杜鲁门·摩根所吸引。
＞＞＞ “当当当”
“海牙和平会议现在开幕。”
海牙万国和平会议，各国代表团出席，会议正式开始。但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会议日程安排得很长。
从俄罗斯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生日5月18日开始，一直持续到7月29日。
果不其然，关于军备竞赛的内容被作为主要议题提出，很快，会议就变成了关于战争相关事项的讨论场所。
其中，各国代表团关注的焦点是西班牙代表团和美国代表团的争论。
“我们美国的《利伯法典》，是世界上第一部由立法机构制定、公布并记录在案的关于战争行为的军法。美国的《利伯法典》难道不是被万国认可的军法吗？”
“我们西班牙代表团对以美国《利伯法典》为基础的国际条约是否具有中立性表示怀疑。我们并非质疑荷兰杰出国际法学家们的能力，只是对美国的野心保持警惕，这一点必须明确。”
西班牙代表团以中立性为由进行反驳，这让格里克斯司法部长额头上青筋暴起。
“法典只是法典，里面没有一行条款是对美国国民、对美国有利的。交战方、战俘、人质、叛军、逃兵等所有名词，都是基于中立词汇构建的。”
格里克斯的语气很平静，但声音里逐渐带上了力量。
“而且只是参考而已，谁说过要原封不动地照搬了？经过荷兰杰出国际法学家们的审核，获得公正性认可后才会成文。西班牙方面的意见，我只能认为是对荷兰法学家公正性的质疑。”
在国际法领域，荷兰的地位很高。
因为荷兰法学家胡果·格劳秀斯是最早确立国际法基础的人物，被尊称为“国际法之父”，是法学界的巨星。
21世纪的国际法院也坐落于荷兰的和平宫。
“……”
西班牙代表团沉默了。
再继续纠缠下去，就相当于公然挑战国际法。
各国本是商议以美国《利伯法典》为基础制定国际条约，西班牙要是一直反对，必然会在国际上遭到孤立。
但西班牙之所以能在这次发言中占据上风，完全是因为国际社会认为西班牙有获胜的可能性。
当然，这只是除英国和美国之外的所有国家的看法。
和平会议继续进行，关于战争行为及残忍行为的规制、杀伤性武器的禁止措施等道德层面的条款不断增加。
“果然还是这样。”
威廉·洛克菲勒对杜鲁门·摩根所说的和平会议走向深感失望。
打着和平的旗号，以减少军备竞赛为目的召开的会议，结果却没有一个国家愿意削减军备。
所谓的道德条约，只是不断增加各种规制，没有一个国家愿意削减本国的军备。
当然，除了西班牙。
西班牙一心想让美国削减军备，可又缺乏足够的理由，只能干着急。
“现在时机正好。”和平会议闭幕的某一天晚上，此时和平会议已经开幕一个多月了。
关于战争行为的条款开始以美国《利伯法典》为基础制定，会议的走向显然被美国掌控。
听了杜鲁门·摩根的话，威廉·洛克菲勒点了点头。
“明天在和平会议的议题中，提议国际银行法、国际信用法、国际交易法吧。”
一直按捺不住的格里克斯司法部长立刻举起了手。
“你的法案，荷兰法学家阿塞尔正在积极研究。据说在荷兰法学家当中也好评如潮。要是明天威廉·洛克菲勒行长在和平会议上提出，肯定能得到不少响应。”
但面对两人的支持，杜鲁门·摩根只是静静地嘴角上扬。
不，就算没有他们的响应，就算没有荷兰和英国的支持，这个法案也一定会通过。
杜鲁门·摩根可是藏了一个非常诱人的诱饵。
那就是帝国主义这个鲜美的诱惑，让那些对金融一知半解的法学家们难以察觉。
虽说国际法说到底只是个名分，但要是这个名分被大英帝国和美国掌控，那就大不一样了。
这两个国家，尤其是大英帝国，只要有名分，就敢拿着刀去捅对手。
从这个意义上说，当下国际法和条约就是最有力的名分。
“洛克菲勒行长。”
“嗯？”
“我把明天要在和平会议上提议的议题分析整理成了书面材料。”
“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
“嗖”的一声，威廉·洛克菲勒从杜鲁门·摩根手中接过纸张展开。但随着阅读的深入，洛克菲勒的眼睛越睁越大，就好像在惊讶自己为什么之前没有察觉到这些。
“……！！！等等，这个。”
“嗯。”杜鲁门·摩根满脸笑容。
“你就照这样做，肯定没问题。”
“你到底……目光有多长远，才制定出这个计划的？”
杜鲁门·摩根没有回答，只是耸了耸肩。
几个月后，英国朴茨茅斯造船厂的无畏舰即将服役。
一旦通过国际法将他们的货币互换牢牢束缚住，一旦无畏舰让西班牙海军溃败，那么，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场如同海啸般的冲击将席卷全球……那就是比塞塔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