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润润本就不是个善茬儿,哪里容得下一个小小侍女在自己面前放肆,当即给了对方一耳光。
岚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在地。
陈润润却像没事人一般,还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满脸厌恶。
“宋才人对奴才的管教倒真是松散,主子说话,哪里有奴才插嘴的份,吵得本宫耳朵都嗡嗡的。”
岚缨捂着红肿的脸颊,一下子都被打蒙了,眼中满是惊恐和委屈。
她怎么也没想到,陈美人竟会如此蛮横,不仅打了自己,还说出这般羞辱的话。
宋佩英见状,心中也升起了怒火。
岚缨好说歹说是她的贴身宫女,若是自己不为岚缨出头,岂不是明摆着要被陈润润压着打?
日后在这宫中还如何立足?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搁?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陈美人,你身为一宫之主,却动不动就掌掴下人,要知道下人也是人,你如此泼辣,哪里有半分娇柔的样子?莫不是在陛下面前都是装出来的?”
陈润润被戳穿伪装,更是怒不可遏,“宋佩英,你休要血口喷人。本主是什么样的人,还轮不到你个长舌妇来评判。你在背后说本主坏话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日的下场?”
宋佩英分外惊疑,“我何时说过你坏话?倒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可见你的品性。”
“好好好,就知道你嘴硬不会承认!”
陈润润更是坚信了苏玉珂所言,宋佩英看上去沉静内敛,实则是个乱嚼舌根的长舌妇,就算当面质问,她也不会承认。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吵得不可开交,原本宁静美好的御花园被这一场骂战搅得乌烟瘴气。
偏在局面无法控制的时候,碧萝匆匆赶来,轻咳一声暂时让双方停下战火。
“两位主子,这是怎么了?发生何事?”
被陡然打岔,陈润润一甩袖子,坐在美人靠上,不想说话。
宋佩英平息了呼吸,开口道:“不知贵妃娘娘竟邀了其他人,缘何现在还未来?”
碧萝不紧不慢解释:“既然是来楼台赏景,当然是人多些才热闹,至于娘娘她本想来的,但大皇子殿下忽然哭闹不止,娘娘正在哄殿下,还请两位主子坐坐稍等片刻。”
碧萝顿了顿,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窄小的长条锦盒,走到近前,“两位主子,今日之事是我家娘娘之过,因此还让奴婢道个歉意。”
说罢,她轻轻打开锦盒,只见里面躺着一枚金镶宝石蜻蜓簪子。
金质的簪身雕刻成蜻蜓之状,线条流畅优美,蜻蜓须端嵌珍珠,腹部、翅膀镶嵌红宝石,尾部点翠,流光溢彩,一看便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这枚簪子是陛下赏赐给娘娘的,觉得与娘娘十分相配。今日娘娘因事耽搁,晚到了些,让二位久等,心中实在愧疚,便拿出这簪子送给二位以表歉意。还望二位主子莫要再因方才之事伤了和气。”
她将簪子放入锦盒搁在桌面,再次行礼后,便离开了。
宋佩英和陈美人的目光瞬间被那簪子吸引,眼中皆是一亮。
且不说那珍贵稀有的用料和巧夺天工的做工,单论其意义便独一无二。
若是能将这簪子戴在头上,出席宴会之时,定能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吸引陛下的目光。
后宫佳丽如云,想要得到陛下的关注,可不是一件易事。
陈美人亦是如此,她直勾勾地盯着簪子,恨不得立刻抓入手中,就像是抓住陛下的恩宠不放过。
然而,簪子只有一个,可她们却有两人,又该如何分?
碧萝离开御花园,沿着曲折的回廊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旁边的一处阁楼。
她登上阁楼,四周阑干雕刻各式花纹图案,在白雪映衬,更显古朴雅致。
程明姝身披厚厚的火狐披风,戴着兜帽,一张杏脸雪腮被绒毛簇拥,丝毫不觉冷。
碧萝屈膝行礼,笑道:“娘娘,奴已经听您的吩咐将簪子送到了,接下来咱们就可以坐等好戏开场。”
程明姝唇角一勾,笑容如狐狡黠,“做的不错。”
古有二桃杀三士,她今日便是要效仿古人。
程明姝特意将宋佩英和陈润润分别邀请到御花园里相见,就是为了让她们起争执。
宋佩英是个心思冷静的主,不会轻易被人挑动。但陈润润可就不一样了。
心胸狭隘,又十分记仇,别人说她一句,她能还三句。
梁常在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当初不过是说了她几句,就被她整得那般凄惨。
她让苏玉珂给陈润润吹吹风,暗示宋佩英在背后说她坏话,就是为了让陈润润去找宋佩英的麻烦。
宋佩英那般比石头还硬的性子,就需要陈润润跋扈阴毒的软刀子磨一磨,最好是让宋佩英破防,接下来的计划便能顺理成章进行。
她送出邀请,又故意来迟,也是为了送去簪子,让她们二人因为一枚簪子而争斗。
宋佩英家世显贵不稀罕簪子,但陈润润稀罕,因着陈润润先前的挑衅,纵然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宋佩英只要动怒,便不会让陈润润讨得好处。
即使她不喜欢簪子,也要想办法让陈润润不舒坦。
虽然那枚蜻蜓金簪是谢临渊赠予她的无错,即便它意义非凡,但是对程明姝而言也不过金银珠宝中的一件。
只要能登上至高凤位,日后还愁没有金银珠宝吗?
程明姝抱着汤婆子,静静站在阁楼上面,宛如掌控棋局的棋手,坐山观虎斗。
寒梅吐蕊,暗香浮动。
楼台之内,陈润润按捺不住,猛地伸出手,就要去抢那簪子。
宋佩英见状,眉头一皱,她身手矫健,以刁钻的角度快速伸出手按下了陈润润的手腕。
“陈美人,这是贵妃娘娘赠予我们二位的,你怎能如此无礼,想要一个人独吞了?”
她虽然觉得一枚簪子不值当让自己放低身价去同人争抢,但她也不想让陈润润落得好处。
“哼!论宠爱,如今本主是陛下的眼前红人,陛下对本主的宠爱谁人不知?论身份,本主也比你高,这簪子本主拿了又如何?况且一簪子又不可以分做两半给两个人,本主自然是最有资格拥有它的。”
陈润润咄咄逼人,声音尖锐刺耳。
若非为了争口气,宋佩英还不屑于她争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淡笑道:“陈美人,我如今怀有身孕,是宫里的喜事,不少人都来过景仁宫道喜,你不妨就把簪子当做贺礼,让给我又何妨?”
陈润润巴不得撕破她的虚伪面孔,一个长舌妇在背后辱骂她,现在还想要她让出簪子,简直是做梦!
“休想!本主凭什么要把簪子让给你?”
宋佩英本是个平静性子,可面对如此娇蛮无理之人,也被激恼。陈润润既然想要,她更不可能给了。
不然侍女被打巴掌,赔礼也被抢走,若是传出去她宋家嫡女的脸面往哪儿搁?
宫里的人怕是会以为她堂堂大将军之女是个谁都能捏上一捏的软柿子。
宋佩英争的不仅仅是簪子,还是脸面、尊严!
两人僵持不下,陈美人再次伸手去抢簪子,宋佩英也不示弱,两人一人抓住簪子头,一人握住簪子尾,互不相让。
激烈的争夺中,簪子竟脱手而出,直直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刚好飞进了一旁的炭火盆里面。
宋佩英一惊,下意识地就想要去捞簪子。
可刚俯身,她就想到那是火盆,而自己还怀着身孕不能冒险。
于是她赶忙护着肚子,直起身。
而此时陈润润也俯身向前,想要抓住簪子,两人猛地撞上。
宋佩英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倒去。
脸颊擦过火盆边缘,几根头发丝被火盆里的火苗舔舐到,瞬间烧焦,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岚缨惊恐地尖叫一声,急忙冲过来去扶她。
但宋佩英却捂着肚子,大口喘息,疼得说不出话。
陈美人看到这一幕,心中 “咯噔” 一下,暗呼大事不妙。
只见宋佩英双腿间,水青色的衣裙渐渐晕染出血红。
她流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