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鄞也看到了那条消息。
然后他下意识看向宋清如。
宋清如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缓缓摁灭了手机,抬起头,才说:“照片拍的不错。”
顾鄞轻轻抿起一个笑,许久,忽然说:“瑞士,我也能很快到。”
宋清如抬起累的泛红的脸,有些不解:“什么?”
“去见他。”
宋清如微怔,明白过来后,抬手替顾鄞拂去头发上的雪。
“我不去。”
“生死不是你们人类很重要的事情吗?”
“可是,我也要死了啊。”
宋清如摇了摇头:“我不想见他,不想再和曾经有一点点牵连,不想听到他的任何声音。”
宋清如说完,握着那个冰晶小雪人,笑了一下。
“这几天,是沈砚病愈后六年里最开心的日子,我想多开心一些。”
顾鄞明白了。
他说:“好,开开心心的。”
——
沈砚昏迷前看到了很多东西,都是以前的幻觉,但是很真,好像宋清如就在他面前,近在咫尺。
沈砚才知道,自己有多想见到宋清如,有多渴望宋清如在身边。
医生给沈砚胸口上药,疼的他皱了一下眉,一边又一脸急切的看着方从文,看到方从文放下手机,连忙问:“怎么样了?”
方从文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忍心的说:“没回复。”
沈砚急的要说什么,被护士用英语呵斥,不得不冷静下来。
“她知道我出车祸,也不来看我?”
方从文瞪他:“那你以为呢?怎么,不闹离婚了?”
护士上完药就走了,沈砚忍着痛躺回去。他胸口上缠了一整圈的纱布,额角也贴了纱布,面色惨白。
当时车子引擎盖都被撞扁了,玻璃都被震碎,现场惨烈,还是卡车司机报的警。
万幸的是,沈砚只受了轻伤,车子的安全气囊护住了他,
方从文感叹:“你还真是命大,这都没死。”
沈砚的语气低迷,说:“以前清如就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麻烦都会绕着我走。”
“是啊,你那次病好了,人也开始走运了,除了宋清如……你俩跟换了命一样。”
沈砚看方从文,方从文闭了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什么换命不换命,清如是一辈子的好命,是我混蛋,但我以后不会混蛋了。”
沈砚好多年不躺医院了,这会儿抬头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就想起生病的时候。
得病的时候,只要有意识,不是在化疗就是在吐血,宋清如就在一旁忍着难过和悲痛照顾自己。
她说:“如果疼在我身上就好了。”
沈砚就会用全部的力气去挡住她剩下的话,说:“不许你胡说,我疼死了,也不能让你替我分担啊。”
宋清如看到他不再吐血了,终于忍不住就会哭出来。
沈砚忽然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方从文大惊,拉住他:“你干嘛啊?”
“我要回国,她不见我,我就去见她。”
方从文怒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没出医院,伤口裂开你都能流血死掉!”
沈砚不管:“我不放心清如和那家伙在一起。”
方从文觉得沈砚这个样子有点太没出息了,好像之前不是他信誓旦旦的要离婚一样。
“再等等吧,至少等到伤口痊愈。”
“不行。”沈砚的话很果决:“死,我也要死在宋清如身边。”
方从文心底不由惊了一下。
这场车祸,好像把沈砚从如砚集团总裁摔回了十年前的少年,三句话不离宋清如。
那份对宋清如的执着,早都消失好几年了。
如今,又重新出现。
方从文没办法,只能叫私人医生陪着沈砚一起回国。
沈砚肋骨断了一根,胸口又被玻璃扎了好几个口子,按道理是不能多动,可他非要折腾的回国,连私人医生都觉得太危险了。
但是沈砚不管。
他心里有些慌,总觉得必须快点见到宋清如。
否则宋清如又会不见一样。
疼的厉害了,医生给沈砚开了安眠药,他才在飞机上睡了过去。
伤口有些感染,沈砚发着低烧,又吃了助眠的药,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听见了宋清如的声音。
“清如?”
宋清如站在他面前,身后是浓重的雾,在看他,眼神很难过。
“清如,过来。”
沈砚惊喜,低声唤她的名字,一步步朝她走过去。
沈砚的胸口很疼,好像在流血,宋清如看着他的伤口,似乎是很久没见到这样狼狈惨烈的沈砚,她眼里有些迷茫。
“清如,对不起,我……”
“沈砚,我不爱你了。”
一瞬间,沈砚的步子僵在原地。
她说什么?
宋清如后退一步,目光还是那样悲凉。
“我不爱你了,我也不要你了。”
“你说得对,没有人爱我,那我也就……不要你们所有人。”
沈砚胸口流的血越来越多,他疼得跪在地上,身子蜷缩起来,但目光还是紧紧望着宋清如,眼里是绝望和难过。
宋清如说:“不要你了,沈砚,你走吧。”
然后,宋清如没有任何眷恋的就转身离开。
那一瞬间,沈砚感觉自己四肢百骸的力气都跟着宋清如走了,他跪在地上,努力伸出沾着血的手指去够她的影子,眼里都是恐惧。
但是风吹过,她的背影就散了。
宋清如不要他了。
沈砚从没有这么害怕过,他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宋清如了。
“不……不要,清如!清如!”
沈砚颤抖的哭了起来,每一个字都刻着恐惧,可是宋清如再也没有出现。
“清如!”
沈砚猛的睁开眼睛,一身的冷汗。
他看向安静的周围,机舱外的云和月藏在夜空里,方从文在一旁睡着,现在是凌晨三点。
原来只是一场梦。
可沈砚低头抹了一把眼角,竟然真的流了眼泪。
远在万里之外的宋清如在同一瞬间醒了。
顾鄞在她床头,问她:“做噩梦了?”
“嗯。”
“梦见什么了?”
“沈砚。他流了很多血,然后……我走了,”
宋清如目光一点点淡了下来,苍白的脸上浮着一层薄汗。
“我以为,我做不到,做不到亲口跟他说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