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床上休息时,张忽突然间想起了文姜白天说的话。
于是就问道:“文,你白天想说什么来着?”
文姜听到后,想了一想,道:“哦,你知道我有个姐姐是吧?”
“嗯,知道,比你出嫁早几年。怎么了,不是听说她过得很幸福吗?”
张忽很好奇,文姜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个人。
因为他来到这边,对这边的人和事还不太了解。而文姜的姐姐,也很少听旁人说过,并不知道她在历史上也是被史学家们着墨过的。
“幸福个什么,上次和姐姐通信,我说到我现在生下了你的孩子,我们关系很好,而且小周昌也很听话。她在回信中告诉我说是想见我们一家。当我叫她过到郑国来待几天时,姐姐又不肯。你知道,毕竟咱们郑国和卫国又离得不远,这么近还不走动,以后关系就生疏了。”
“所以你就去卫国了?”
“你怎么知道?”文姜眨巴着秋水一般好看的眸子,惊喜地问道。
“我...当然是猜的...”
见姬忽这样说,文姜略感无聊道:“真没有意思,每次都被你给猜到。
随即又眼里泛光,有点儿若有所思。
“哎,你说,这人哪,最坏是有多坏?”
听到文姜问这个,张忽坦言道:“我不知道,反正有人告诉过我,这世界上最坏的动物就是人,当然,最美的动物也是人。”
人是善与恶的结合体,善多一点儿,就是好人,而恶多一点的话,就是坏人。
“怎么?你姐姐被人欺负了?”张忽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你真聪明!又猜到了。”
文姜说着,爬起身,在姬忽的脸上,轻轻地给了他一个吻。
可能是怕吵醒孩子,二人的话语和动作此时都非常轻。
而在另一边,小周昌睡得正香呢。
张忽看了旁边的小周昌一眼,随即又将目光移到了文姜脸上。问道:“你说,是谁欺负你姐姐了?我明天就去给她报仇。”
见姬忽如此上心,文姜顿时嘴角微扬,眼含爱意地看着姬忽。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帮姐姐报仇吗?”
“当然,只要是你的亲人,那也就是我姬忽的亲人。哪有见亲人被人欺负而不管不顾的?”
听闻姬忽这样说,文姜瞬间被感动的热泪盈眶了,随即一一道出了实情。
原来是文姜的姐姐原先嫁给了卫国国君。可是,她一开始听说的却是自己要嫁给国君的儿子,也就是卫世子急子。
可是这卫宣公真不是个东西,竟然强行霸占了自己的儿媳妇,真可谓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畜生。
所以文姜才会问,人会有多坏?问的就是卫宣公这个东西。
其实这件事还要从以前说起。
那时候卫宣公没有当上国君呢,因为与父亲的小妾夷姜私通,被卫庄公发现,于是给安排到邢国去做人质。
嗯,这个人跟姬忽的命运很像,都是做质子。可这人的品性又差得很离谱,完全不能跟姬忽比。
话说这卫宣公原先叫公子晋,是卫庄公的第三个儿子。
卫庄公死后,世子完即位,是为卫桓公。可是他才当上国君不久,就被二弟公子州吁给弑杀了。
后来州吁因为和共叔段关系好,当上国君后,便派兵侵郑。结果郑国坚守不战,卫国与其联军只好割了郑郊的麦子后诈称大胜回国。
可这州吁才好了不久,就被大夫石碏用计除掉了。
这样,卫国的君位就落到了最没有才能得公子晋头上。
公子晋等于是运气好,白捡了一个国君的位置。
可是他本身就是一个酒色之徒,在国君的位置上,待了近二十年,毫无建树。
不仅如此,在他被作为质子后,父亲的那个被他玷污过的小妾夷姜便给他生下了第一个儿子,也就是公子急子。
他回国后,又继续宠幸夷姜,爱屋及乌,就将急子立为了世子。
可是,在急子成年时,有人提议宣公到齐国去为急子求娶齐僖公的女儿为妻。
宣公同意后,待使者回来。一问才知,这齐僖公的大女儿长得国色天香,于是就动了坏心思。
他先是借故支走了急子,让他到别国出使。然后又在淇河边修筑了华丽的新台,将迎亲的队伍给接到了新台中,随即跟宣姜完婚。
宣姜一开始因为年龄小,不知道那人就是卫宣公。
后来知道后,就一个劲地要寻短见。但当发现自己已经怀了孩子,无奈也只能暂且保住性命,生下儿子。
而这齐僖公的大女儿,因为此事便阴差阳错地嫁给了宣公,于是就被史书上记成了宣姜。
听到这,张忽怒不可遏。
“畜生。”
张忽一拳便砸到了床上。
“嘭!”一声巨响,将原本睡梦中的小周昌给惊醒了,顿时哇哇地大哭起来。
文姜来不及看丈夫的情况,赶忙抱起了小周昌安抚起来。
“你也是的,那么激动干嘛,不知道儿子还在跟前。”
文姜嘴上埋怨着,但心里却是很开心。知道姬忽把她姐姐的事放在心里了,这下,以姬忽的智慧和能力,一定能解决的。
她想得不错,张忽此刻,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手收拾卫国了。
他是周礼的践行者和拥护者,而这卫宣公筑台纳媳,不就是有违周礼吗?自己不去讨,将置周礼于何地?
没说的,必须干这老小子。
张忽又想起了史书中的急子和宣姜的儿子公子寿。
有二子乘舟的典故在他那个时代传扬,他自然知道,这二人都是贤人。
要是此番他们讨伐卫国,将宣公给扳下台,立其中的一个为君,自己再带一个到周都去,岂不是一件好事。
想着,张忽不由地笑出了声。
而另一边的文姜,此刻也哄好了儿子周昌。
看着丈夫莫名发笑,好奇道:“怎么了?姐姐还在受苦,你咋能笑得出来,该不会吃错药了吧?”
“我在周都,听说卫宣公的儿子公子急很贤能,我想着要是能把他推上卫国的国君之位。应该是一件对卫国百姓,对天下很有利的事。想到这里,不由得就笑了起来,抱歉,我真不是在笑你姐姐。”
听了姬忽的话,文姜果然又笑了起来。文姜自然是知道他的人品的,她刚才那话也不是在怪姬忽,而是她开的玩笑。
“我知道我的丈夫是什么人,只要是你觉得对的,我一定支持你。你说,要多少兵士,多少战车?郑国要是不够的话,我明天就动身,让爹爹出兵联合起来一起讨伐卫国。”
文姜说着信心满满,大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不用。此次,我一驾兵车都不用,就能平定卫国。”张忽自信道。
见姬忽如此说,文姜反而是一头雾水。
“什么,一驾兵车都不要?你可别开玩笑,卫国可是和我们齐郑一样的大国。国家中至少有一千乘兵车。我们两国要是不出全力的话,估计都不好打败他呢。”
“土鸡瓦狗者,何所惧哉。”
张忽仿佛成竹在胸,大有一副立马就能吞并卫国的架势。
文姜看到后,小声地问:“夫君你,该不会准备吞并卫国吧?”
张忽被文姜这一问给逗笑了。自己平时标榜周礼,践行周礼,周礼可没有说过,可以随便夺人家国家的。
他现在只是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准备实施而已。
于是,他就把这个计划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文姜。
文姜听完,喜出望外。
道:“若如此,夫君便是我齐卫两国的恩人。”
第二天一早,张忽就来到朝堂,向父亲庄公说明了他的计划,并求得手书一份。立马带着一队人马,扮作客商打扮,离开了新郑。
出了郑都,一行人向着北方的卫国腹地而去。
郑国这几年经商发财的很多,所以很多国家纷纷效仿。随着商人越来越多,各国都在商人行走的大道上,建立了很多驿站。
于是张忽一行,一路上很顺利,不到半月,便来到了卫都朝歌。
对,你没有听错,就是朝歌。以前是商朝的都城,而武王伐纣后,将这里分给了自己的弟弟康叔,自然而然就成了卫国的首都。
到了朝歌,张忽发现,这朝歌城,虽没有新郑繁荣,但是街道宽阔,房屋楼舍,井井有序,显然也是经了能人治理过的。
但那肯定不是卫宣公,张忽猜的不错的话,应该就是之前的卫庄公吧。
你看这房屋背阴处和顶上,都长满了青苔,显然是有一二十年没有好好翻修,打理过的。
张忽坐到一个卖粥的摊位上,要了一碗粟粥,就询问起老板来。
“老伯,你们卫国这房子眼看不行了,咋还不翻修呀?”
听闻这话,那卖粥的老伯打量了一下他,和身后的众人。
说道:“公子是别国人吧?外地来的?我劝你还是少打听为妙。”
“怎么?你们这里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张忽身后的高祥心直口快,立马询问那老伯。
老伯四下看了一眼,发现没别人,才悄悄地对他说。
“其实,我们卫国国君,平日里一直骄奢淫逸,花天酒地惯了。所以宫中的花销也大,这几年就连连加大赋税,使得民众的压力逐年增大,各地每年都要闹事。但是世子仁慈呀!就向国君提议减轻赋税,谁知国君不听,还将世子给臭骂了一顿,听说差点儿就要废了世子的位子。从那之后,国内就很少有大臣敢进言了。”
说着缓了一口气后,又道。
“直到去年,国内因为饥荒,各地出了很多盗匪,于是国君的二公子寿又向国君谏言,这才减轻了国家的赋税。但国家的问题还是没钱,哪能翻修老房子?”
“而且当时平乱也难,国中的军队无法短时间击败所有的盗匪。于是国君还专门请了鲁郑两国帮忙,这才压住了国内的矛盾。”
“可是不知道谁,看到了郑国军队的强大,得知了郑国变强的秘密后,就向国君谏言,让国君增加商税。”
“但是你增加就增加吧,要是像郑国一样,我们也能接受。可他偏偏是十抽其四,而且还是一开始就这样抽成的,一点儿也不顾及我们的死活。”
“这不,听到了这个税法颁布,很多年轻人都已经逃到郑国去了。现在的卫国,经商的除了我们这些跑不动的老头子外,基本上都逃走了。”
听闻老伯这样说,张忽也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他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不对,但是并没有细想是哪里不对。但现在,听闻那老伯一说,他才发现,原来是少了人气,少了那种朝气蓬勃的力量了。
开始他还觉得这朝歌的街道宽呢,此时才堪堪发现,朝歌的街道其实和郑国新郑的街道是一个标准,都是一样宽的。
唯一不同的是,上面少了人来人往,显得多少有点儿过于清净。就他们喝粥的摊位,旁边有很多也都空着呢。
张忽自己吃粥时,也没忘了身边的众人,问老伯为几人都要了稀粥。
老伯当然愿意,这还是他这段时间,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光顾呢。
在张忽一行吃完后,他丢下一个五金的钱锭就要抬腿走了。
谁知,那老伯却拦住了他:“公子先留步。”
“要宰客还是?”高祥心直口快,直接走上前就准备抓住那老伯的衣襟说道说道。
可张忽却一个手势,打断了他。
“老伯,你说怎么了?”张忽恭敬地说道。
那老伯很是不好意思,双手在腹前一个劲地搓着,显然是在掩饰尴尬。
“不好意思,公子,这顿饭要收十金。”
旁边的祭非和高祥一脸不可置信,都要被惊地两只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什么,这一顿饭吃的是金子吗,这在新郑顶多值得一金。你卫国朝歌哪能及我新郑一分的繁华,这顿饭肯定是不值一金的。
公子给你五金,都是在大发慈悲,你老儿该不会把公子当成冤大头了吧。
不给,我们绝对不给,当我郑国人傻钱多是吧。
谁知,张忽却是很爽快的拿出百金放到了那老伯的手中。
众人眼看着公子犯傻,恨不得立马拉住姬忽,让他把钱收回来。
自从姬忽与文姜结婚后,在外边他就不那么乱花钱了。往往是那东西标价多少钱,他就付多少钱,很少有多给的情况。
这跟着姬忽的众人,也是知道的。
可这姬忽今天这样,他们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故而都有些惊讶。
其实也并不是张忽舍不得钱,而是出门在外,财不外露。一旦被有歹心的人发现,到时候杀人越货,可就连死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这也是这么多年,由郑国商人在外经商,用生命总结出来的经验。这郑国商人,的确为了郑国的繁荣和发展,付出了太多,可以说,他们是这个强大郑国的功臣。
可张忽把钱放到那老伯的手中的时候,那老伯却只坚持收十金,并没有成为众人意料中的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随行众人皆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