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转了又转,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下,竹青道:“公子,到了。”
段砚淮仿若才回神,慌忙的下了马车,竹青递过来一把伞,可他却不管不顾的向前走着。
他马上就要见到魏月昭了。
这一刻,只要见到她,就算是让他死也无所谓。
暴雨肆虐,段砚淮踉跄着步子终于走到,可快要靠近时却陡然停住了步子,远远看着还燃着微弱的灯的房间。
他不敢去。
这一刻他竟然退缩了。
一阵凉风和着雨水悄悄流入他的衣襟处,任凭冰冷刺骨席卷全身,他一手扶着梁柱,一手隐在袖内死死握紧拳,心中升起空虚和寒冷,还有一丝无助感。
这般呆愣着,又是一阵惊雷响过,段砚淮脑海再次划过白光浮现出上一世的画面。
‘他’抱着地上满是泪痕的魏姝,心疼地皱起眉,“淮哥哥,月昭不是故意的,这是我欠她的,无论她做什么我都受着。”
站在门前的女子满身伤痕,腕间还滴滴答答的淌着点点血迹。
魏月昭满脸倔强,眸中的泪始终不曾落下,“段砚淮,不是我!”
虽是那样的神情,可眸中还是渗出丝丝委屈。
段砚淮看见门外侧身站着一人,是率属于段老爷段柯的手下。
此时正透过窗看向里间,眸间还有一丝怀疑和探究。
“魏月昭!”身旁顿时传来‘他’的声音:“不是你还能是谁?难不成是姝儿自己故意伤成这样污蔑你?魏月昭!你休要再撒谎了!”
段砚淮急急向前去,想要阻止‘他’再说那些伤人的话语,可那些人全然看不到他。
‘他’的语气冰冷,透着满满的厌恶和愤怒,
“我从前怎么不知你是个这样善妒自私的人?姝儿有心疾,若是就此没了命你赔得起吗?赶紧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似是还觉得不够,抓起身旁的书本就砸了过去,正中魏月昭的额头。
“淮哥哥,你别这样.....”
‘他’冷哼一声,“魏月昭,我再说一遍,我喜欢的人与你无关,你别再自作多情了!这次是姝儿心善不追究,要是下一次你再如此,我要你的命!”
魏月昭喉间哽咽,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在眼泪将将落下时先一步擦拭干净,腕间的血也沾染到面上,倔强的转身离去。
门外那人垂眸思索了一瞬悄声离开。
‘他’似乎察觉到,面上的怒气淡了下来,放开了环抱着魏姝的手,温声道:“姝儿,我派人送你回去。”
满眼深情,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一张皮囊,蛊人心魂。
魏姝面色一愣,可还是羞红了脸道:“好。”
段砚淮已经呆住了,骤然瘫软下身子来。
他想告诉‘他’,别这样做,这样做会伤了魏月昭的心,会失去她,会让她逃离。
就算‘他’是为了保护魏月昭,不让她成为自己的软肋,不让她被人盯上,可做事的方式错了,大错特错!
画面一转,现在的场景竟是在宫内,彼时已经是太子妃的魏月昭笑意从容。
而‘他’站在她的面前,皱眉道:“望太子妃自重。”
女子红唇饱满,一双眸子魅人心魂,‘他’忍住心中的情绪,面上无一丝表情。
“段大人,你说什么?”
她向‘他’靠过来,眸间盛满笑意。
不。
段砚淮向着他自己跑过去。
快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为了他们的将来。
不要再说那些伤人的话了!
“轰隆隆——”
又是一阵雷声,那惊雷顿时将段砚淮惊醒。
“不,不,阿昭!”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深吸一口气,眼眶红的似要流出血。
上一世他以为自己总是将一切握在手中,所以他用自己的方式保护魏月昭,最后却眼睁睁看着她嫁入东宫。
他安慰自己,只要大业一成,彼时连太子都会趴在自己脚下,要一个魏月昭又有何难?
只要复了国,他就是万人之上的皇上,那时也还不晚,他会和魏月昭解释,会和她认错,她定然还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可是他错了,魏月昭不会回来了。
他只能不择手段,他用魏府和秦家所有人的命逼她回来,他只想要她回来。
他没想到魏姝此人心狠手辣,竟背着自己将魏秦两家都杀光了,他明明只是想要吓吓魏月昭而已,哪里会想要那些人的性命?
最终、最终还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想起魏月昭死时的模样,段砚淮瘫软在地上低声嘶吼着,眸间满是绝望。
“不!阿昭,我不会让你再这样......”
“阿昭,阿昭!”
他似乎被关在牢中的困兽。
竹青在外等候了许久,实在是放心不下跟了上来,却看到如今这个模样。
他本以为段砚淮已经去找了魏月昭,可万没想到段砚淮却在这里魔怔。
“公子!”
“公子您怎么了?”
竹青上前摇晃着段砚淮的肩身,只见他缓缓抬起眸来,面色惨白,眸瞳赤红。
发丝湿漉漉的贴在下颌,看着无端的渗人。
段砚淮大口咳嗽起来,抓在梁柱的手一寸寸收紧,留下点点血痕。
“竹青?”
他恍若惊醒。
竹青急得要死,“公子,是我,您这是怎么了?”
他看了看不远处燃着烛火的房间,“您不是去找......魏二姑娘了吗?怎么会?”
雨夜湿冷,段砚淮看了看四周,仿佛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脑袋疼得厉害,这一世他明明将所有的好都给了魏月昭,为何还是这样的下场?
遥遥看着不远处,心下几分胆怯。
他愧对魏月昭,他不敢见她。
明明两个人一起能坐下来好好商议对策,哪里需要那样偏激的办法?她那样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会害怕与他共渡难关?
是自己心中太过狭隘,太过自负!
他缓缓转身,身子僵硬无比。
竹青疑惑,问道:“公子,咱们这是去哪里?您不去找魏二姑娘了?”
男人沙哑着声音,
“去梵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