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春华脸色极差,像是吞了一把剪子,“爱国被你克死了,你还有脸提他的名字?”
灵棚里帮忙的几个大婶互相交换眼神,都知道有好戏看了,人死了还在斗,还真是老楚家的人。
灯芯看灵棚骚乱快步走回,却听见了楚春华的恶毒言论,“还真是没啥说的,天天克死这个克死那个,桂芝有那个本事,先克死你全家,一个不剩。”
被逗笑的胖媳妇,没忍住噗哧笑出了声,被老婆婆拐了一手肘。
气急败坏的楚春华眼神恶毒地看向桂芝,“就是你克死的,你们一家人都是丧门星,现在爹也被你克死!”
丧失了理智的楚春华声嘶力竭,像是要咬人一般。
看不下去的街坊邻居站了出来,拉走了浑身发抖的楚春华,“这家里还办丧事,吵啥吵,让人看笑话。”
灯芯也被面善的大婶领去了一旁,还从灶台上拿了一个刚做的糖三角递给她,“我蒸的,吃点垫垫肚子。”
事情平定楚春丽这才慢悠悠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坐在桂芝对面,拿起桌上的金纸。
“春华一天就像是疯狗一样,见谁都咬,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桂芝抬了抬眼皮,手上还在叠着元宝。
“给你们老楚家面子,我们娘几个才来,别不识抬举。”
被桂芝的硬气梗得有些难受,楚春丽的脸色也变了一变,“桂芝,你叠得好看,蝉花也叠得好。”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蝉花认真极了,倒不是对爷爷的感情多深,就像是在做手工作业。
桂芝不搭话,脸色平静,不平静的只有楚家人。
楚春娥远在红旗村,得了消息看了看家里的孩子跟男人,思索片刻就决定只身前往。
睡不好吃不好,还耽误功夫,她自己回去算了。
牛大力本来还想跟着去,被媳妇儿按在家里。
“你去干啥?干活出力还得出钱,你现身,那还不是都指着你掏钱。”
想想也是,牛大力安心在家带娃,看着楚春娥坐上马车。
眼里充满不快的她一直到了屯子边上,才开始酝酿情绪,哭起丧来。
谁都不傻,都得让屯子里知道知道老楚家的孝顺儿女奔丧来了。
从屯子边一路哭到大门口,跌跌撞撞跑进门去,从院里帮忙的左邻右舍身边穿过,一下跪在楚老爷子炕边,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让坐在灵棚里叠元宝的楚春丽翻了个白眼,还得是你啊,老二,整的那叫一个像回事。
跪在炕边的楚春娥让老太太红了眼,就要拉起疼爱的二女儿起身。
“春娥,地上凉,赶紧起来,你还能赶上看你爹一面,就别哭了。”
楚春娥这才抹着眼泪起身,楚爱民不耐烦地看向姗姗来迟的二妹。
“你再晚点,就入棺了。”
“那我又不住靠山屯,我这紧赶慢赶,我的爸啊,爸……”
先生在一旁劝慰,“楚老爷子有你们这些孝顺儿女,真是有福了!”
当然先生没算出来,楚春娥得到消息先让牛大力挑了几挑水来烧水,自己洗了个澡,又蒸了一大锅的发糕才出发的。
楚春娥跟楚老太太哭天抹泪半天这才被楚爱民带到了儿子们住的偏房里头。
“要这么多钱?”楚春娥的眼睛骨碌直转,那楚爱民想要的排场要花好几百,那钱摊下来每家可不老少。
“这咱爸一走,那全屯子都看着呢,你说不好好办,不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桂芝她就掏这么点儿?”
“那我发火都没用,再继续发火,那灯芯那小妮子估计就得翻脸,这不等你回来商量么。”
上次过年啥样儿,楚春娥还记忆犹新呢,她眼下也没了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透过窗户看着门外爬高挂灵幡的灯芯,啧啧两声。
这丫头眼瞅着越长越水灵了,突然想起牛大力最小的弟还没对象呢,人都三十好几了,这要是灯芯嫁进门还能跟着一起上山打猎,她家说不定就成了红旗村的首富呢。
哪怕远在红旗村她也知道了桂芝家盖大瓦房装洋井,那灯芯上山有两把刷子,指不定挣了多少钱。
说起这个弟弟,跟着牛大力还没分家,要是真要找着对象那肯定是要分家的,如果灯芯嫁过去那不就是亲上加亲,还分啥家?
想了几个来回的楚春娥就不再想着怎么逼桂芝掏钱的问题,而是跟桂芝探讨下灯芯的婚姻大事。
这嫁给亲戚是多好的事儿,虽然辈分上说不太过去,可牛大力兄弟姐妹众多,这个弟弟生得最晚,也不算是乱点鸳鸯谱,何况自己还是她亲姑,又不像没脑子的楚春华,贪图几斤小米,就把灯芯往火堆里推。
思索片刻的她立刻走进灵棚,笑脸盈盈坐在桂芝边上,一起叠金元宝。
“桂芝,大哥也是,怎么还能让你们出钱,你们孤儿寡母,活着都不易,对不对。”
桂芝跟楚春娥的交集不多,因她早早嫁到别处,过年出的那档子事儿,把所剩无多的好感都败得七七八八,所以并不想搭理她。
可楚春娥却不见外,只是说些拉家常的话,仿佛跟桂芝才是姐妹,把楚春丽晾在一边。
一旁的楚春丽冷笑连连,这个二妹可不是省油的灯,突然巴结起桂芝来,肯定是有啥图谋,打小就心眼儿多,啥亏都吃不着,比自己还心狠手辣,手里叠着元宝想着她又起了啥坏心眼。
所有人都各司其职,苦苦熬着。
快到子时的功夫,灯芯带着困乏的蝉花杜鹃回家睡觉,嘱咐了旺财好生守护,才锁了门再次回到老楚家。
子时一到,男人们在先生的安排下给老爷子抬进棺中,楚老爷子面上覆着黄表纸,嘴里塞了外圆内方的大钱儿,俗称压口钱儿,身穿寿衣,脚上蹬着装老鞋。
安置到棺材里的楚老爷子又盖上一床新棉被。
盖棺定钉,楚老爷子完成了这一生的使命。
灯芯全程没看见,因为她属虎,仪式都要避开。
后半夜所有人都熬得乏累,楚爱民跟几个汉子聚在火盆边上打扑克,一边抽烟一边赌钱,驱散困意。
帮忙的女人们都离开了,楚春丽跟楚春华都躲去了偏房睡觉,王雪梅躺回自己屋里门一锁,只有楚春娥跟桂芝坐在桌前。
桂芝只是干坐着,可夜一深,整个人都有些飘忽,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