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刺史府,马周、杜荷也刚赶回来。
程处亮和房俊去了绛州折冲府,晚上就在那边借宿了。
“杜荷兄长,本地士绅有何反馈,可肯捐赠钱粮?”
事实上,敬川对本地的豪门并不太在意。
敬、程、房、杜,无论是哪一家都抵得过这一整县的豪门。
他只是想借着捐赠看看这些士绅们的态度。
他们愿意给刺史府面子,敬川不介意大家一起发财。
如若这些所谓的豪门不开眼,敬川更不介意将其连锅端了。
区区蝼蚁,也配和郡公争辉。
何况这个郡公还身怀超出大唐一千多年的认知。
“前晌去了正平最大的两个望族——裴家和郑家。
两家家主均表示,去年冬天已经给刺史府做过捐赠了,目前家中也都捉襟见肘,没有更多的余力。
后晌将本地的十三家士族召集起来做了次方会,士族们也都表示各有各的难处,实在没有多余的钱粮。”
杜荷和敬川的态度差不多,对这些士族甚是轻蔑。
“士绅之前的捐赠可有记录?”
敬川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气。
另一旁的马周突然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超级纨绔,貌似并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自古以来,王公贵胄也没一个素食者。
“去年冬天,裴、郑两家捐赠是最多的,各捐了粟米二十担,铜钱五十贯;其它士绅,最多也就捐个三五担粟米。
而且,前刺史为了拿到这些捐赠,还分别答应各家,酌情减免今年的税赋。”
杜荷说这话的时候,气得牙根直痒。
这点钱粮,对于各大豪门士族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更可气的是,他在长安城都没受过如此多的冷眼,没想到这些土包子一个个的居然不把他这个小公爷放在眼里。
“明日,不,马上起草檄文,连夜发到这些士绅手中。
令其三日内如实上报丁户和田产数量。
如有瞒报、少报者,追缴从武德元年至今的双倍税赋。
三日后,派人上门逐一查实其上报明细,一旦发现出入较大,直接罚没所有财产。
另外,逐个排查士绅家的贱籍人员,凡发现强买强卖者一人,罚金五十贯,发现三人以上者,罚没所有财产。”
缺钱的时候,当然得挑肥羊宰。
劫富济贫的道理,敬川研究的明明白白的。
本来只是想让这些豪门士族出点血,没想到他们非要把人头送上,那就只能是照单全收了。
“某这就亲自起草檄文。”
杜荷白天碰了一鼻子灰,这会儿正想着怎么出气呢。
没想到敬川的大招就放出来了。
“敬刺史,这样做岂不是要得罪全县所有的士绅,万一把他们逼急了,狗急跳墙怎么办?”
马周听后有些发虚。
他虽然也是傲骨铮铮之人,但毕竟只是寒门出身的士子,对王公贵族的能量知之不多。
“宾王兄只管放心便是,几只蝼蚁,还翻不起天来。”
所谓慈不掌兵,善不为官。
既然做了这刺史之位,斗争就在所难免。
如果让敬川选,他更愿意代表大多数贫苦百姓的利益。
“对了,杜荷兄长,顺便排查一下这些士绅招募私兵和私通山匪的情况,一旦发现,务必严惩,绝不姑息。”
贞观元年,政局虽然已定,但流寇残余、太子余党仍在,各地不断有零星战乱发生。
敬川四家带过来的亲卫不过千人,绛州折冲府驻军估计不超一千五,加上刺史府和绛州城的守卫,他能快速调动的兵力只有三千人左右。
这三千人的兵力只能维持基础的稳定。
万一遇到士绅联合闹事,又或是大的山头动乱,肯定会出大麻烦。
当务之急,还是要摸清辖区内的势力分布,尤其是士绅手中的兵力。
之后就是想法将其逐个击破。
无论如何,绛州府内,只允许出现富甲一方的富户,不允许出现敢和刺史府掰手腕的威胁。
“小公爷,今日有并州武元策带着几名商贾投帖拜访,说是愿为绛州府尽些绵薄之力。”
老管家敬德借着为几人倒茶的空档,汇报了一下白天的访客。
“并州武家可是豫州都督武士彟家?”
如果没记错,武士彟就是出自并州文水。
他本是隋末豪商,靠经营木材生意赚得家资巨万。
后资助老李晋阳起兵,之后就摇身一变,从商贾跻身为豪门新贵。
敬川之所以对其有印象,一是因为前几日武士彟府上专门派人送了五百贯的豪礼。二是因为此人乃是未来女帝武则天的生父。
“不错,那武元策乃是武都督的庶出三子,帮武家打理河东地区的生意,两月之前,我们在百花楼有见过一次。
此子为人甚是豪爽,那次还为吾等付了酒钱。”
奋笔起草檄文的杜荷有见过武元策,从旁做了介绍。
“据某今日的察访,汾河码头超过一半的生意,皆是武家在经营,在其手下做活的工匠、杂役多达数千人。”
马周对武家的势力有些忌惮。
正平县丁口不过两万,两成都在靠武家谋生。
这得是多么根深蒂固的实力。
如果武家站在刺史府的对立面,那敬川刺史的位子恐怕很难坐稳。
“那就有劳宾王兄明日先会会这武家庶子吧。”
敬川对武家倒是持欢迎的态度。
早在长安之时武家就派人送来豪礼,这是其一。
自己刚刚到任,武元策又投帖登门示好,这是其二。
更重要的是,敬川了解武家的站位。
他和房杜一样,皆是李二一派。
如果说本地士绅代表的是流寇残余、太子余孽的势力,那武元策,甚至也包含敬川在内,代表的则是豪门新贵。
这两股势力天然就是一种对立的存在。
有武家为首的新贵,制衡这些土包子般的士绅,绛州府稳矣。
“明日某想深入正平山区,查探水源,制定开渠引水的方略,恐怕无暇应酬。”
马周生性放荡不羁,不善应酬。
而且他最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缓解旱灾上面了,不想在区区商贾上耗费自己的精力。
“宾王兄只管忙去,明日某先会会这并州武元策。”
杜荷起草好檄文,放下纸笔,应下了这份差事。
“如此也好。”敬川点头同意,“关于兴修水利,宾王兄有何打算?”
经马周提醒,敬川突然想起了白天垦荒造田的灵感,准备和其商量出一份造田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