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大事,当知会家父同意,某这就起草书信说明原由,想必旬内会有答复。”
刺史府和长安之间有驿站传书,普通文书,五日可到长安,加急的话,最快可以做到两日。
杜荷表达的很是保守,但其内心之中同样迫切的想把炼铁工坊开起来。
他只是家中次子,急需干出成绩,博得家族认可。
“那小弟就静候佳音了。”
敬川说完,准备转身离去。
杜荷这才想到,他找敬川原本是有正事,于是连忙又将其拦下:“贤弟,前堂武元策带了几名本地商贾捐钱来了,你要不要见见?”
杜荷说着,递过一份清单:
为缓解绛州灾情,减轻百姓疾苦,绛州码头行会现自发捐赠钱粮。
武家码头:铜钱五百贯,麻布百匹,粟米百石;
崔记牲口行:铜钱二百贯,耕牛二十头,粟米百石;
张记粮行:铜钱二百贯,粟米五百石;
相里记砖瓦坊:铜钱百贯,青砖两万块;
……
苏记酒家:铜钱一百贯;
……
裴记酒楼:铜钱五贯;
郑记酒楼:铜钱五贯;
……
清单中捐赠钱粮的商贾多达三十家,共捐赠铜钱超两千贯,粟米近千石,其它各类物资折合铜钱也有五百贯之多。
这让敬川很是感动。
绛州商贾的热情,对比本地士绅冷漠,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难能可贵的是,苏记酒家只是一间小小的店铺,而且东家只是一名弱不禁风的女子,居然也能捐出百贯铜钱。
敬川心中不由得对宛娘升起一股子莫名的敬佩之心。
与之相对应的,裴记、郑记两家大酒楼只捐了五贯铜钱。
不用想也知道,这两家背后的东家肯定就是那绛州最大的裴、郑两家。
“某还有事在身,武元策以后再见吧。”
敬川有心想热情招待武元策,可一想到那该死的系统任务就有些望而却步。
他屈身庖厨的苏记酒家就在绛州码头,万一被武元策给撞上就丢人丢大了。
“那愚兄这便将其推辞掉。”
杜荷没想到武元策如此慷慨,敬川都避而不见,一时不知道是何原由。
在他看来,武元策可不是普通的商贾,其父亲是堂堂的元谋功臣,大唐的豫州都督,武家虽谈不上豪门望族,但怎么着也算是长安新贵了。
这样的背景身世,融入到几人的纨绔圈子,完全是可行的。
“等等,以刺史府的名义,给武家码头和苏记酒家颁个‘绛州义商’的牌匾吧,其它捐赠超百贯的商贾,也可赠与‘诚信商贾’的称号。”
敬川将后世的精神文明奖励玩的溜溜的。
唐朝重农抑商,商贾甚至被视作“贱籍”,即便拥有再多的财富,其地位依然低下。
商人不得出仕为官,商人及其子孙不得参加科举,商人外出不得骑马,需穿指定商袍等等。
种种规矩无不流露着唐人对商贾的冷漠与鄙视。
但是有了刺史府颁发的“义商”称号那可就不同了,一个“义”字足矣代表了官方的认可,这无形中可以大大抬升其社会地位。
“还可以这么搞?”
杜荷被敬川的厚颜无耻惊的一愣一愣的。
沉甸甸的几千贯铜钱,几块牌匾就将人家打发了。
“不然呢?”敬川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不过这些热心商贾日后可堪大用。
咱要起工坊,得有砖瓦吧,交给这相里记便是。
咱要开荒造田,得有耕牛吧,可优先这崔记牲口行。
矿石等原材料的运输,可交给武家码头。
……
如此也算皆大欢喜。”
敬川指着眼前的捐赠清单,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堆。
杜荷这才替地方商贾觉得平衡了些:“贤弟这些话某是否可以转述给武元策几人?”
“当然,过几日有了全盘谋划,再分别约见每个商贾。”
敬川深知,单靠敬、程、房、杜四家,根本撑不起如此庞大的绛州府。
绛州府的建设需要千千万万绛州百姓共同的努力。
他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既如此,那某这就再和武元策周旋一番。”
杜荷说完准备去往前堂,敬川则是吩咐敬阿大又取出了一把长刀,让其带给杜如晦。
炼铁工坊需要有件样品,才会更有说服力。
打发走杜荷,敬川换上普通的麻衣,牵了毛驴准备前往苏记酒家,老管家敬德又进来通传消息:“小公爷,裴、郑两家家主投帖拜访,正在门房内候着。”
“让宾王兄、杜荷兄长共同接待吧,某有事要外出走访。”
地方士绅今日会登门拜访,敬川对此早有预料。
如果说拒捐事件是地方豪门给自己这个新任刺史的下马威,那么昨夜的丁户数量盘点则是敬川给他们的回礼。
相比较而言,敬川这个绛州的一把手还是占据了一定的主动权。
但双方的较量会是长期的,不可能一个回合就分出胜负。
敬川非常有把握,这次的事件最终会以地方士绅的妥协收场。
至于捐多少,那就看马周和杜荷的谈判能力了。
有了绛州商贾的参照,地方士绅的捐赠数额肯定不能低于这个数目。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件,最终得益的会是绛州百姓。
至于那些土地主,就让他们再蹦跶几天。
等开荒造田有了眉目,土地主们的影响力不在,到时候想收拾他们,那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小公爷,派一队护卫跟随吧,老奴实在是担心小公爷的安危。”
昨日敬川回府天都黑了,敬德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敬家可就剩这一棵独苗苗了,万一有点闪失,他真没法向列祖列宗交代。
“无妨,德叔只管放心,就某这一身装扮,不会有人注意的。”
敬川干咳一声,谢绝了老管家的好意。
他可是要去苏记酒家做兼职厨子的,要是被下人知道,那还了得。
出了刺史府侧门,骑上毛驴,兜兜转转两刻钟的工夫,敬川再次来到了苏记酒家。
此时刚过午时三刻,暮春的日头照在身上甚是惬意。
与往日不同,今日武记酒家的店门外也摆上了六张矮桌。
而且,不管是店内的桌子,还是店外的矮桌,此刻全都坐满了等着吃烤鸭的宾客。
这让敬川多少有些意外。
距下午的小食还有两个时辰呢,这会儿就来排队是不是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