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风院内。
舟车劳顿一天,又在松鹤院闹了一阵,范紫芙刚到屋中,便觉疲惫。
“大娘子,用些果子,阿夏去小厨房催了。”石竹端了两盘糕点来。
范紫芙捻了一块:“别准备大爷的了。”
他与宋晏川被宋母留了下来,向来母子三人体己话得说上一阵。
“表姑娘真是……”石竹为她捏肩,想了想才说:“让人大开眼界。”
“奴婢真是想不通,她为何就这般执着于宋家郎君?”
范紫芙挑眉,放下了碧涧豆儿糕,说:“你也看出来了?”
“奴婢虽是愚钝,但哪有好人家姑娘总在一家挑选郎君,大郎不成挑二郎,要不是小少爷在江南学画,怕是她连小少爷都瞧得上。”石竹语带嫌弃。
“这般看来,我猜想亦不无道理。”范紫芙低声自语。
“大娘子,什么道理?”石竹未听清。
“没事,石竹,这几日你去打听打听吴清洛到宋府后的事,越详细越好。”范紫芙一时拿不准她底细,略思索,又补充:“若是能打探到她在抚州的事,更好。”
“诺。”石竹答。
酉时三刻,宋易安都未回房。
倒是莫辞过来了一趟,“大娘子,大爷与二爷在老夫人房中用膳,大爷让小的过来禀告一声,不用等他,今夜他还有要事处置,得晚些时候回房歇息。”
范紫芙点点头,便让人撤了膳食。
这一天天脑力体力双重消耗,她确实疲惫不堪。
“大娘子,先将药喝了再歇息吧。”石竹端来了熬好的汤药。
范紫芙接过,皱眉看着褐色药汤,只感叹,曾经自己的国防身体。
如今摊到这副病体,还得细心养着。
“自从换了以前的方子,如今紫团山人参亦是足足的,这两日大娘子身体好了不少。”石竹笑道。
范紫芙将空碗递给她,问:“清泉堂可有回信?”
石竹摇摇头:“想来徐老太爷不在汴京周边,西市药铺说已快马加鞭将信件送出去了。”
范紫芙点点头:“是我太着急了,外祖原本就爱云游,细算来,我已有五年未见过他了。”
“也不知……他是否生我的气,不想理睬我。”
她叹口气,实在是原身糊涂,受万氏蛊惑,竟觉商人重利轻情,对她好亦不过是为了讨好阿翁。
总归要占些范家利益。
真是蠢笨。
这些年,外祖花在她身上的药材费用早已千金万金,甚至可以说,倾其全力保她活蹦乱跳。
“大娘子宽心,徐老太爷向来豁达,他只一心护你平安,不会怪罪你。”石竹见她这般悔恨,开解道。
“但愿吧。”范紫芙叹道。
多好的资源啊。
清泉堂遍及大顺。
外祖又是名医。
这不维系好关系,握在手里以期有朝一日能利用利用。
原身实在……蠢货。
范紫芙心内暗骂。
待躺上床,她心内还是不踏实。
“不然明日,你与阿夏陪我去趟清泉堂,我且看看掌柜的是几时送的信,可有漏掉的信件。”
石竹将她秀发轻轻拢了拢,笑道:“诺,大娘子快些歇息吧。”
范紫芙这才有些安心,叮嘱石竹:“你快也去歇息,以后不用守夜,有事我自己能做。”
“奴婢等你睡着。”石竹轻声说,又将屋内的烛火灭了几盏。
屋内灯火幽暗,范紫芙才歇下力,缓慢入睡……
“石竹姐姐,大娘子睡着了?”阿夏轻手轻脚走进来。
石竹看了看床榻上的女子,只见她眉头有些跳动,好似十分不踏实。
她对阿夏比了比噤声手势。
又拉着人出了屋。
“小些声,大娘子近来思虑多,睡得不踏实。”石竹叮嘱:“往后她睡觉,莫要再进来,她睡眠亦浅。”
阿夏吐了吐舌头,点点头:“好的,石竹姐姐,我记住了。”
“若没事,赶紧去歇息吧。”石竹见她这般,声音温和了几分。
“方才我在外院闲逛遇见一人,看着十分面熟。”阿夏说。
“谁?”石竹问。
“我一时想不起来,就是上月来义学堂讲学的一位大人。”阿夏挠了挠脑袋,回忆了小会只说:“以前也来过府上,还为大娘子捡过纸鸢。”
那时,她入府不久,被嬷嬷安排到厨房。
有时,她也会去荷香院送吃食。
“可是爱穿素衣,挺拔如青松那位吕大人?”石竹试探性问。
阿夏如同捣蒜那般猛点头:“对对对,就是他!吕俭,吕大人。”
“我还曾听到大娘子称他,瑶什么树,他很少?”
石竹扑哧笑出声,拍了拍她的头,道:“大娘子还说我读书少,我看你才该好好读书。”
“瑶林玉树,如君样,人间少。”
“对对对,还是石竹姐姐厉害。倒是许久没见着这位吕大人了,怕是快有一年了。”
若不是阿夏提醒,石竹都快忘了这人。
他以老太爷学生自居,即便老太爷从未接受他拜师。
他倒是一两月便要来范府一趟,在卫州待上几日,只为听老太爷讲学。
大娘子尚在闺中时,倒碰见过他三次。
一次是纸鸢掉在外院那棵树上,大娘子恐高,又唯恐她亦摔着,让人去叫小厮。
是路过的吕大人爬上树,为大娘子捡回了纸鸢。
一次是在义学堂,老太爷感染风寒,大娘子赶去送药,却见学堂几位奴仆亦是咳嗽不停。她便又返回,多拿了几副药来。
是吕大人带人熬制的。
最后一次,石竹有些记不清了,亦不敢确定是不是他。
好像是大娘子被二姑娘欺负,又被万氏批评,躲在假山后哭。
石竹怎么也劝不住,气的她想去拳打脚踢一番万氏母女。
假山另一面却传来劝说声。
【小娘子当宽心些,莫要被那俗人俗语干扰。】
【纵然旁人凉薄,你心当坚定,莫要被人影响,只感怀自己。凡事莫强求,看开些。】
大娘子当时被吓到,她忙推石竹,怕人瞧见,她与外男接触。
石竹绕过假山,却已不见人,只留下一张青色的手帕,干干净净,就一角绣了三片竹叶。
“他去了哪里?”石竹问。
“我瞧着方向是大爷的书房。”
石竹看向书房方向,没想到吕大人与大爷这般熟识。
已是二更天了,他还进了宋府,去了大爷书房。
方才莫辞来传,好似大爷今夜有要事要办?
这般晚了,大爷与吕大人商讨什么要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