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福宫。
范紫芙心不在焉瞧着歌舞,心早已飞向宫外老宅。
她时不时看向殿外,却不见石竹回来。
范紫芙想起方才传去老宅的信,让清泉堂的小厮去屋里看看,此次捉奸,务必要让宋母一同前去。
她不知老宅那方景象,只道前去紫宸殿告知宋易安的石竹,为何还未回来。
足足等了一刻钟,才见石竹低头走来身影。
丝竹声声,掩下她禀告的声音。
“大娘子,相爷派莫辞出宫,带人去西市寻二爷,待寻着后,陪同二爷回去,一探究竟。”
范紫芙一愣,问:“他这般大张旗鼓,如果我猜错了怎么收场?”
石竹低声笑道:“相爷应当对大娘子足够有信心。”
范紫芙嘀咕:“这捉奸之事哪说得准,别人衣服穿快些,便拿不住证据。”
但转念一想,宋母向来看重脸面,若真逮住了,亦会低调处理。
宋晏川那咋咋呼呼性子,又不肯吃亏,若真逮住了,指不定如何闹。
范紫芙遂放心吃菜,闹啊,闹得越大越好。
两主仆在此密谋,一旁的广安郡王妃撑直了身子,亦听不得半分。
倒是侧耳时,被那恶妇猛地一声响,惊得她险些将小桌打翻。
“郡王妃若喜欢我这桌,便过来吧。”
范紫芙瞥她一眼,说:“你再探头,旁人以为我俩关系多好似的。”
郡王妃面露尴尬,向四周张望,还好没人发现她们这番动静。
她假意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说:“宋夫人说笑了,不过是瞧瞧荣安在作甚。”
荣安县主与高星瑜一众闺中贵女坐在对面。
范紫芙抬眉,看穿一切,只笑不语。
广安郡王妃坐直身子,看向高位,心道:【太后倒稳得住,都酒过三巡了,还不踢那事。难不成就此放过这恶妇了?】
思及此处,广安郡王妃有些坐不住了。
她为此奔走几日,总不能白吹这么半天风。
正想着,乐曲一换,众舞姬向四处隐退,只见推进来一个大鼓。
定睛一看,那大鼓上竟站着一娉婷女子。
还未看清女子模样,鼓声急促,管乐响起。
女子鼓上作舞,时而妖娆,时而豪迈,让人移不开眼。
范紫芙浅笑,夹个果子,细细品尝,甚至随着鼓声轻拍桌面,与之相合。
曲罢,舞停。
鼓面上的女子方才立定,这般费力舞动下,她亦不过胸前急促几下,遂又恢复平稳呼吸。
“跳得不错,这般美人怎地以往没见过?”太后夸赞道。
那美人从鼓面上下来,盈盈弱弱,举止大方,行礼道:“太后娘娘金安,臣女乃司马菁。”
范紫芙眉眼一动,来了……
果然听司马太后懒懒道:“原来是四房的三丫头,长得倒是标志,这舞亦美,你母亲乃乐女,不愧有其母风范。”
说罢,众人面上神色各异,这话听得像是夸赞,实际却在贬低司马菁,这般美貌又如何?
不过是供众人取乐的舞姬罢了。
司马菁早已没了先前跳舞时的神采,听到这话,小脸煞白。
范紫芙举杯浅饮,淡笑不语,这位司马太后可真是又当又立,既要用人,却又要当众羞辱别人一番。
“哀家记得宋相成婚大半年了,还未有喜事传出。”司马太后一向高高在上,从来都是旁人看她脸色。
她可不会顾着别人的脸面。
范紫芙放下酒杯,可算是点到她了,就像靴子落了地一般。
她假装未听见,自顾自捻了筷果子。
司马太后远眺,见那妇人竟未搭话,自顾自食菜,心中一梗。
“宋夫人。”她索性点名道。
范紫芙抬眼,见状,慢悠悠起身,行礼道:“臣妇在。”
“你嫁入宋府亦大半年了,如今这肚子还未有动静?宋相乃国之栋梁,整日为国奔走,为官家分忧,宋夫人难道就没打算?”司马太后问。
范紫芙抬眼答:“回禀太后娘娘,臣妇这不是为相爷张罗内务,让他无后顾之忧吗?”
“听闻宋夫人幼年便没了生母,范知禹自然不懂这妇人之事,想来亦未教过你什么。”司马太后扬眉笑道:“既是如此,哀家便做主了,为宋家添门喜事。”
众人一听这话,这才恍然大悟,就说这司马府的庶女怎地平白无故跑来跳舞,原是冲着宋宰相而来。
范紫芙笑道:“司马姑娘确实才貌双全,又出身司马府,就是去做个大娘子亦是可以的。”
“可惜三弟尚未到弱冠之年,还未能议亲,不然司马姑娘这般才貌,倒是三弟高攀了。”
司马太后见她不接招,竟将此推给那宋家小儿,冷声问:“宋夫人当真听不懂哀家之意?”
范紫芙状若无辜问:“太后恕罪,臣妇愚笨,实在听不懂太后是何意呢?”
司马太后笑容消失,面色一冷,第一次被人当众这般抹了面子。
广安郡王妃见状,便笑说:“宋夫人,司马姑娘这般可人,太后娘娘这是要为你添个妹妹。”
“王妃,臣妇有妹妹,何须再来个异姓妹妹?且司马姑娘尚有司马颐做阿姐,轮也轮不到臣妇。”范紫芙笑答:“若郡王妃喜欢,不如认到郡王府。”
广安郡王妃面色一僵,只觉这妇人实乃油盐不进,非要让人将话说得直白。
范紫芙端笑相对,目光却看向殿外,若不是为拖延时间,她何须这般死皮赖脸与这些人一来一往?
心内只盼着,希望老宅那方能传来好消息。
不然……
范紫芙垂眸暗道,那便只能为宋易安添个如花美妾了。
“母后,司马姑娘还穿着舞裙,不如让她先下去换了衣衫,莫要冻着了。”韩皇后开口。
司马太后只觉殿内妇人实在碍眼,这般直来直往,非要把最后的脸皮给撕掉。
这层脸皮撕掉,难道丢脸的还能是她不成?
既然如此,司马太后目光一沉,严声:“宋夫人既然不明白,索性哀家把话说明白了。”
“宋相为国奔走,哀家忧心栋梁无后,今日司马府有一适龄女郎,哀家做主,赐与宋相为贵妾,择日完婚。”
韩皇后未拦住,只得无奈看向范紫芙。
女郎立于世,再厉害又如何?亦要受人胁迫,亦有许多规矩束缚。
范紫芙瞥眼看向殿外,石竹满脸兴色入了殿。
她心下一定,遂抬眸看向司马太后,扬声道:“太后娘娘好意,臣妇心领,可此事关乎相爷,臣妇亦无权代他决定。”
“你是宋府主母,为夫纳妾实乃本职,何为无权?!”司马太后一拍桌子,怒声道:“哀家看你是不将哀家放在眼里!”
众人见状,皆起身行礼道:“太后娘娘息怒。”
范紫芙挺直腰板,心道,你既要苦苦相逼,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还未等她出声,便听殿外传来男声。
“太后,本相纳妾,夫人说了不算,不知本相说话可算?”
范紫芙一震,女眷席面,他怎地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