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活了半辈子的宋母,一听这话,面色也有瞬间僵硬。
她对陈嬷嬷使了使眼色,含笑道:“紫芙,这是府上库房的钥匙、印章和地契。”
“阿母老了,这内宅自然要交给易安的新妇。”
“晚些时候,陈嬷嬷再将账本整理妥当,送到逸风院去。”
范紫芙起身,行礼接过,里间沉甸甸的。
她抬眼看了看宋母,依旧一脸慈爱。
“婆母保重身体。”她道。
“大爷、大娘子。”陈嬷嬷端着茶水走过来。
宋易安亦起了身。
两人向宋母行礼敬茶。
“易安,带你新妇回逸风院歇歇。明日还要去卫州,莫要失了礼数。”宋母慈爱叮嘱:“昨夜未尽的仪式,今夜得补上,阿母还盼着能抱上宋家长孙。”
“诺,母亲。”宋易安答。
范紫芙亦故作娇羞,低下头。
……
出了主屋,才走几步。
范紫芙便听到有人跪下的声音。
她便知道,宋母并不是病糊涂了。
出了院门。
“你……”
“大爷……”
她与宋易安同时开口。
范紫芙疯劲儿一过,倒真有些乏了,亦不想应对宋易安了。
“大爷公务繁忙,若有事便去忙吧,我先回逸风院整理整理。”
宋易安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点点头,带着莫辞向悟心阁走去……
现下,只剩范家的奴仆跟着。
“大娘子,今日可吓死我了。”石竹这才敢说话。
范紫芙回望松鹤院,又看了看身后小十人的队伍,打趣:“你们以一当十,还怕那一院的老弱病残?”
石竹心道,奴婢怕的是你,嘴上却说:“今日之事传出去,恐怕有损大娘子名声。”
“放宽心,老夫人会亲自把这事捂的紧紧的。”范紫芙却无所谓。
宋晏川是她最心爱的儿子,明年又正是加冠礼与殿试。
可不能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如今,怕是老夫人对你颇有微词。”石竹有些担心。
“那又如何?”范紫芙把玩着手帕:“我可在意了?”
范紫芙漫步园中,一路偶遇奴仆,皆低头恭敬行礼。
“瞧见没?不过一夜,她们都把头低下来了。”她指了指路旁的嬷嬷与丫鬟,笑道:“要变强,先发疯,不顾一切向前冲。”
“可,大娘子,往后还得过日子。”石竹仍旧担忧。
“走一步算一步呗。”范紫芙望着满院秋色,道:“实在不行死半路。”
她又不会怨谁。
悟心斋。
“大爷,老夫人斥责二爷一番,便放他回院了,只留表姑娘在房中。”莫辞禀告。
宋易安未抬眼,依旧专心看书。
“大娘子逛了逛园子,也回屋了。”他瞧了瞧宋易安面色,留意到他翻书的手停了停。
便又说:“大娘子回屋便将库房钥匙交给了身边的嬷嬷。”
那手还未动。
“依稀听到,大娘子交代了一番,说什么每个月看月度报表,什么她是来做主母享福的,又不是来做牛马管账的。”
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话,莫辞不懂,亦没再禀告。
半晌,才听他家主子开口。
“她这般莽撞,是随了谁?”
莫辞心道:这……我哪知。
嘴上却回:“大抵是……范公教导得好。”
宋易安放下书,想起上官老师的话【那孩子自幼心思细腻,性子恬静,稍有响动都能吓一跳。】
“莫辞,人何种情况下会性情大变?”
“奴以为,遭遇大变,人的性子会变。”
遭遇大变?
“大爷,这是去哪里?”莫辞见他起了身。
“快午时了。”宋易安出了门,朝外走去。
“莫辞,大爷这是去哪里?可还传午膳?”门口奴仆拉着莫辞问。
“傻子,如今有大娘子了,大爷还在这用什么膳?赶紧去逸风院通禀一声。”莫辞恨铁不成钢。
说完,他便快步去追主子,心内暗自欢喜,旁人都道大娘子疯癫,横行霸道。
可他却开心,他家主子委屈这么多年,就活该让那些人瞧瞧!
这宋府,靠得是谁!
逸风院。
“大娘子,匣子都交给孙嬷嬷了?”石竹还是有些不放心。
好不容易到手的管家权。
“我要的是权,又不是事。”范紫芙自然知道她担心什么:“傻丫头,按照我的方式,没问题的。”
这出库入库都有两位嬷嬷签名,最终再找石竹审核,她盖章。
多现代的管理流程。
谁把那死物拽在手里?
“待陈嬷嬷将账本送来,我教你重新整理一番,往后每一月给我出一份报表即可。”范紫芙饮口茶。
石竹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虽未管过家,但在范府亦是见过那位主母如何大包大揽。
却没想到她家姑娘却放手不管。
范紫芙不知石竹如何作想。
即便知道宋母不是母亲,却这般相像,亦让她心内波澜不断。
“石竹,午后,送一根紫山团人参去松鹤院。”她放下茶杯。
即便宋母最初并不想将掌家权交给她,不然账本理应提前准备好。
还有府中奴仆的身契。
眼下,不过是惹不起她罢了。
“大娘子,那是您治病的药引子。”石竹不乐意。
紫团山人参本就珍贵,这是她家姑娘外祖寻来的。
好不容易得了五根,还被卫洲那黑心肠的夫人拿了三根。
如今,带到汴京只有两根。
“无妨,卫洲不是还有三根吗?明日去取回来便好。”范紫芙淡定道。
“大娘子真要回卫州?”石竹瞪大了眼。
她以为明日拜门礼,大娘子会推掉。
毕竟,往日在范府,她见了黑心肠夫人便犹如见了鬼,害怕的发抖。
范紫芙歪头笑:“当然。”
“可……”石竹吞吞吐吐。
府上那位夫人可是个吃肉不吐骨头之人,她家姑娘自幼被磋磨,好不容易……嫁人了,离了府。
“不仅是紫团山人参,该我的,都得拿回来。”范紫芙往嘴里塞了颗蜜饯,甜的牙痛。
“奴婢一定会护住你!”石竹咬牙道。
范紫芙捻起一颗果子,塞进这傻丫头嘴里,笑说:“你呀……放宽心。”
原身的委屈仇怨,她虽有记忆,但并不在乎。
她不过是想拿回一些东西,毕竟要过得好,没点家底可不成。
况且,若他日范府败了……
“大娘子,大爷过来了。”孙嬷嬷进屋传话。
宋易安?
范紫芙一怔,怎地这时候过来了?
“不是,这天也还没黑啊。”她脱口而出。
白日宣淫?
一瞬,引得孙嬷嬷与石竹忍俊不禁。
范紫芙自知失言,假意咳嗽两声。
她对那事倒不抵触,剧情需要嘛。
谁睡谁还不一定。
胡思乱想间,宋易安已进了门。
范紫芙不得不起身迎接。
她爱发疯,却不是真的疯。
在这男权世界,她懂进退。
“大爷,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范紫芙端着笑起了身。
“午时了。”宋易安落座。
嗯?
范紫芙疑惑盯着他。
“大娘子,该用膳了。”莫辞低声提醒。
哦。
吃饭可以。
别吃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