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说话这般难听做甚?我们哪敢怪您。”珠云进了马车,拿出药丸喂吴清洛服下,皱眉道:“自打大娘子进府,就一直针对我家姑娘。”
“大爷,姑娘手上起红疹了。若是严重,会要她命的。”珠云急切望着宋易安。
宋易安坐在马背上,略思索才道:“还有一刻便到卫洲了,进城请郎中来瞧瞧。”
范紫芙冷笑一声。
“大爷,可否让奴婢扶姑娘去后面的马车歇息。”珠云又道:“奴婢怕姑娘又食些奇怪的东西。”
宋易安点头,让队伍停下来。
吴清洛在珠云的搀扶下,虚弱起身,出了马车。
“大娘子,表姑娘又在耍心眼子。”石竹坐了进来,气不过。
“我知道。”范紫芙捏起一块杏仁酥,笑道:“我故意给她吃的。”
石竹一愣,随即问:“大娘子,你知道她杏仁过敏?”
“知道啊。”范紫芙将杏仁酥塞到石竹嘴里,又说:“马上就到卫洲了,她再不病,可就真得往南回抚州了,这一路,在我眼皮子底下,估摸着急坏了。”
“大娘子既然知道表姑娘心思不纯,为何还要助她留下?还不如让她赶紧回抚州去……”石竹满嘴杏仁酥,吐词都不清了。
范紫芙妩媚一笑,却不言明原因:“我自然有用处。”
她势单力薄,得借力打力,才能夺回属于她的东西。
范紫芙撩起窗帘,望着卫洲方向。
卫洲,于原身乃龙潭虎穴。
如今,她偏要闯一闯。
范府。
“阿母,她快到城门口了。”范若英嘟嘴坐下,道:“我可不会搬走,我喜欢这个院子。”
万月容宠溺摸了摸爱女的手,笑道:“瞧你这孩子气,阿母何时委屈过你?不搬不搬。”
“大娘子,可今日拜门,大姑娘理应住……”身后的嬷嬷还想劝两句,却被万月容冷盯一眼,便噤了声。
“理应?这世上何来理应?”万月容狠声道:“若凡事按理应,我还能做这大娘子?”
范若英弯着眼看向阿母,只觉她是世上顶厉害的人。
在范府,阿母说一便没人敢说二。
只要阿翁不回府。
“大娘子,到了。”石竹恹恹道。
范紫芙还未掀开窗帘,便见门帘被掀开。
“夫人,到范府了。”宋易安说。
范紫芙伸出一只手,却见他未动。
“大爷,我以为我们很熟了,毕竟……”她欲言又止,抿嘴浅笑。
宋易安目光微动,又想起昨夜……
他不自觉伸出手,那只柔软小巧的手不及他掌心一半。
借着宋易安的劲儿,范紫芙下了马车。
站定,抬眼望着“范府”二字。
不知怎地,心内便生出恐慌与惊惧,连带着身体也微抖。
“夫人?”宋易安察觉到她的异样。
范紫芙深呼吸几口气,才生生压下这具身体本能反应。
她看向大门匆匆而来的一群人,笑道:“怕是坐久了。”
“大爷,那为首板着脸的便是我阿父,最为雍容华贵的便是他的继室,万月容。”
“身后跟着的是,二妹妹范若英,小弟范景淳。”
“那些花枝招展的三位娘子,是姨娘们。”
宋易安微点头:“我知道。”
“哎哟,可算是回来了。”万月容笑容满面,不顾嬷嬷的搀扶,走下台阶。
“芙儿,我和你阿父盼了许久,快些进屋。”她亲昵拉着范紫芙的手,并上下打量宋易安。
宋易安行晚辈礼,道了声:“范夫人。”
却听台阶上一声冷哼。
“宋大人这是瞧不起我范家?既已成亲,还不能换宋大人一句尊称?”范言礼冷声道。
范紫芙抽回自己的手,笑说:“阿父这话说得。难不成让我家夫君堂堂三品官员,还得鞠躬下跪不成?”
万月容一惊,这小娘子怎地这般硬气了?
未出嫁前,见了她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
难不成以为嫁了个闲散京官,便以为攀了高枝?
可到底是掌管范府十多年,万月容神色不变说:“贤婿莫怪,你阿父就那臭脾气。快进屋,起风了,莫要冷着芙儿了。”
众人总算要挪步了,后方却传来柔柔切切的唤声。
“表兄……”
范紫芙微挑眉,还未进府,就开始了?
“这位是?”万月容问。
“范夫人万安。”吴清洛走近了,行礼,又向宋易安靠近,仿若被众人吓到一般。
“这是吴家表妹,要回抚州,便随我们同行。”范紫芙解释。
这……
出府迎接的一众人面面相觑。
来回打量宋易安与吴清洛,明眼人皆能看出两人不对劲。
哪有陪新婚夫人回府拜门,将自己表妹带上的?
范言礼本就迫于无奈出府迎接,谁叫他官职没有宋易安大。
即便他对这等媚上的人嗤之以鼻。
如今,宋易安却当众下他面子!
当初,阿父为紫芙说得这门亲事,他本就不同意,却做不得主。
思及此处,范言礼的脸更黑了。
“大爷,姑娘的脖子上也起红疹了。”珠云打破了安静。
“那快进府吧,赶紧去给表妹请个郎中瞧瞧。”范紫芙张罗道:“可别一会再受凉,表妹这身子娇弱的紧。”
万月容重新端起笑,招呼着众人进府。
她回头粗粗打量吴清洛,暗道,果然还是以往那个弱懦性子,这才成亲,便被这貌美的表妹欺辱。
范紫芙没管范若英的白眼,进了府,观摩着原身记忆中的府邸。
范家,曾经辉煌过。
毕竟范老太爷一介布衣,入阁拜相。
当年,范老太爷被贬后,醉心治学,再未回过京。
慢慢地,范家再也没支棱起来。
宋家尚能住在汴京的四进院。
范府不过三进宅院。
前院正厅,众人落了座。
“几日不见,芙儿越发水灵了。”万月容先开口。
她笑看范言礼道:“还是老太爷有先见之明,看来还是汴京养人啊。”
范言礼原本缓和的脸色又垮下来了。
长女的婚事,自己却做不了主。
原本万家也算是卫洲有头有脸人家,万家小郎君也是一表人才。
老太爷本就不管府内之事,却强硬不同意这门亲事。
将范紫芙嫁去了汴京。
“汴京繁华,宋侍郎如今是官家身边的红人,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范言礼不咸不淡道。
范紫芙手下一顿,茶水温润,香气扑鼻,偏偏一家人都煞风景。
她放下茶杯,抬头,微笑。
“既然父亲知道,那说话可得客气点。”
“不然父亲此生可就再无缘汴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