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紫芙刚出内院,便见莫辞在外方药铺与刘掌柜聊得火热。
“莫辞小哥儿,要说你应当去,就你这身手那不得砸得那西夏兵鬼哭狼嚎。”
“说来你不信,刘掌柜昨夜你不在,与那西夏兵对战,我那叫一个奋勇杀敌,让他们蛮子瞧瞧,我大顺儿郎的雄姿英发!”
遂,又是一阵互吹互捧。
范紫芙无奈一笑,假意咳嗽打断两人热聊。
“大娘子。”莫辞见她出来,赶紧上前行礼。
“大姑娘,堂主可是歇息了?”刘掌柜行礼问:“那早膳还煨在炉子上。”
“待外祖再歇歇,他用了许多参汤与药汤,估摸着亦吃不下许多,待他醒后再说。”范紫芙说。
“大姑娘这是要走了吗?”刘掌柜见她言语中有交代。
范紫芙点点头说:“我先回宋府一趟,这两日之事,恐怕宫内亦知道了。”
加之,今晨宋易安被传进宫内,范紫芙直觉,这事没完。
她得先回宋府,谨防府中那不安生的两位,又闹出许多幺蛾子。
且,府中还有个易碎的忧郁孕妇。
莫辞一听,赶紧出门去将马车赶来。
“易安可有说何时归府?”范紫芙上了马车,问。
“奴不知,吕大人来得急,好似沈家的案子亦有些进展。”莫辞答。
范紫芙点点头,遂坐进车厢内,却听外间莫辞说:“大娘子这般为大爷操持内务,实乃大爷的福气。”
她一愣,忽又觉得,对,这是宋家之事,为何她这般忧心着?
若是以往,哪管这么多,她定会留在清泉堂照顾,直到外祖养好身体。
许是……嫁人了的缘故?
范紫芙安慰自己,在其岗谋其职,既然做了这宋家的大娘子,自然要做好。
遂,心安理得、心平气和闭上眼补觉。
待到了宋家,还未下马车,便听马车旁传来石竹与阿夏的声音。
“大娘子,你可算平安回来了。”
尾音带着哭腔。
范紫芙掀开门帘,笑道:“我这不好好的吗?有何哭的?”
“孙嬷嬷,你瞧她们俩,到底是年轻,不似你沉稳。”
哪知话音刚落,孙嬷嬷泪水夺眶而出:“大娘子,往后莫再这般吓老奴了,你若有个闪失,老奴如何与老太爷与先夫人交代。”
引得石竹、阿夏亦是泪水涟涟。
“长嫂万安。”宋景云亦出了门,请安道。
范紫芙亦还礼:“云哥儿今日没出门?”
“阿姐这两日能用些吃食了,阿兄与您不在府上,景云便想着,万一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宋景云未直说,范紫芙却能听出他话里意思。
看来他亦知道,府上那两母子不靠谱。
范紫芙点头道:“三弟想的倒是周到。”
“快些进去吧,我亦去瞧瞧姑姐。”
遂,提步向府内走去。
一路上,奴仆们虽恭敬行礼,却偷眼瞧她。
范紫芙心知肚明,她被掳之事,宋家人亦知晓。
“三弟,这两日……”范紫芙想从宋景云嘴里套些消息,还未说完,却听他答:“二兄多在外行走,酒肆亦得了些消息,阿母已知晓。”
宋景云抬眸看了看她,继续说:“嫂嫂能平安归来,景云亦放心了。”
“待会,若阿母与二兄胡言乱语,还望嫂嫂莫往心里去。”
范紫芙见他这般说,方才放下心:“诶,这就对了。若是这府上平静如水,我还真不适应。”
“无妨,他们说更难听的话我都听过,还能扰我心绪不成?”她自信笑道。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宋晏川的无耻。
“你还有脸回来!被那西夏王绑去,又一夜未归,我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刚进院,迎面而来的便是宋晏川的指责。
范紫芙懒得理睬他,径直向宋宜的屋子走去。
“阿母,那妇人回来了。”宋晏川见她不理睬,又不敢过多招惹她,毕竟从未讨得好,忙跑进主屋去搬救兵。
范紫芙脚步不带停,进了宋宜的屋。
因着需要保胎,宋宜起不得身,半躺在床上用早膳。
“大娘子万安。”一旁伺候的兰时恭敬行礼。
宋宜抬头,轻声说:“弟妹可算平安回来了。”
范紫芙落了座,笑说:“我与姑姐一样,涅盘重生。”
“甭管之前遭了什么罪,如今咱们都安坐家中。”
宋宜眸光动荡,眼泪又滚出眼眶,悲切道:“弟妹救我做甚?如今我这样儿,还能活吗?”
她看着孕肚,神色复杂道:“这肚子里是他的种,我实在守不了与他相关的一切。”
范紫芙见她身子虽是有些恢复了,情绪却依旧低沉。
她站起身,坐在床沿边,拉着宋宜的手,安抚道:“姑姐,你我虽不熟,但我能理解你,这孩子你得生下来,因为他留着你的血。”
“往后在他的记忆里,亦只有你,沈家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新生在对岸,须得你勇敢趟过去。”
宋宜紧咬嘴唇说:“可……我往后如何见人?”
她自幼受得教育便是“夫唱妇随”。
先前,是她实在受不了,方才那般无礼。
眼下清醒了,对未来充满了恐惧。
加之,这两日阿母在她面前长吁短叹,更添忧虑。
范紫芙拍拍她的手说:“你想见便见,不想见便不见,一切以自己感受为先。”
“且这汴京的人有何见的?”范紫芙笑道:“若是姑姐在这院里待闷了,我便去请台戏班子来府上为你解闷。你便安安心心调养。”
宋宜不是个愚钝的,相反,这些年在沈府,她更能察言观色,亦能感知善意与恶意。
“紫芙,谢谢你。”宋宜诚心道。
若不是她,或许自己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亦或是又回沈府继续被磋磨,且看能熬多少日子。
还未等范紫芙开口,便听宋母的声音传进屋。
“大娘子,你出来,我有话与你说。”
宋宜捏住她的手,说:“要不等易安回来再说?”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恩人,她左右为难。
“无妨,许是婆母有事找我。”范紫芙却淡然道。
挣扎许久,宋宜才开口:“二弟今晨从酒肆回来,说如今外间传言,三公主与另外两位贵女回来后,你却一人被西夏人掳走。”
“那西夏王一向风流,你又彻夜未归,恐怕……”
一时她难以启齿,抬眸看范紫芙,竟没有生气,反而一脸笑意。
“那二爷恐怕消息不太准,亦或是只爱听他想听的。”范紫芙笑道:“姑姐不必感到歉意。”
“在你未回府,我面临的便是这般光景,都习惯了。”
“至少婆母这回还算有分寸,没有冲进来斥责我。”
范紫芙起身,朝屋外走去。
倒是没想到,宋母待不是亲生的宋宜亦算有几分真心。
她迈出房门,眉眼舒展,熟悉应对:“婆母可是想我了?”
“清静了两日,见我回来,就迫不及待想与我吵上一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