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静得可怕。
吴清洛本能觉得危险。
烛火寥寥,那黑暗处走出一人。
“表妹,是我。”宋晏川低声说。
“二爷,你怎么进来了?”吴清洛诧异问,可还是不敢靠近。
“我将阿母那匣子里的房契全拿出来了,方才换来这机会。”宋晏川解释:“表妹,那狱卒只给了我一刻钟时间。”
“你快与我说说,是不是司马岭强迫你,这一切都是他干得,对不对?”
吴清洛眉头微皱,眼珠微动,想起宋易安之言。
前世,亦是他求着宋易安送信进来,安抚她,又努力想救她。
她从未想过,宋晏川待她竟有几分真心。
原以为,不过是见色起意。
“如今二爷问这些有何用?”吴清洛起身,从角落里走来。
宋晏川握住她的手,安抚:“你莫怕,我回去求兄长,让他来救你。”
“兄长深受官家宠信,他都能为阿姐将昌哥儿送回来,必能救你一命。”
吴清洛见他一如既往的痴傻,倒无往日的嘲讽,只说:“宋易安不会帮我的。”
“不会,我去求阿母,她最疼我,不过是死了个奴婢,何须你偿命!”
“表妹,你说,是不是司马岭放的火?你一贯端庄,定是他强迫你。”宋晏川越说越激动:“你不从,他便要毁了所有。”
定是这般!
幸而表妹逃出来了。
吴清洛抿唇,只觉即便自己能出去,辅佐此人,真能比宋易安站得更高吗?
“表妹,你喜欢的无骨花灯,你都没看上一眼。”宋晏川指了指不远处桌上的花灯。
吴清洛看过去,一时心被什么压着一般。
前世,司马岭待她挺好,可多房美妾,让她夜夜难眠,须得提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将司马岭留在房中。
今世,宋易安视她若无物,偏信那个贱人!
只有宋晏川这般呆傻之人,为她忤逆母亲,更不嫌她曾心仪过旁人。
忆及过往,她眼下方能感知宋晏川的几分真心。
“二爷,我不想死。”她满目含泪,不甘道:“明明这世我有许多机会,我能做那人上人,为何偏偏又落得这般下场?”
宋晏川只听懂她前半句,见美人落泪,他亦悲切道:“我再去想想办法,别怕,表妹。”
纵然吴清洛知晓他不过闲散郎君,能有何办法,可这般急切却能抚慰她恐惧与悲伤。
吴清洛抹掉眼泪,振作精神:“二爷,我还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只要能救你的命。”宋晏川急声问。
“姑母眼下身子怕是不好了,若加以利用,还能救我一命。”吴清洛边说边观察他的表情。
“表妹,你的意思……”宋晏川震惊瞪大双眼。
吴清洛忙将他抓得紧紧的,急切道:“即便我们不利用,姑母还能撑几时?”
“以她之命换我的命,往后我便与你夫妻和美,替她好好活下去。”
宋晏川吓得想后退,却被她抓住。
“宋晏川,你说过的,只要能救我的命!”
“只要我能出去,我便助你博取功名,与宋易安一样入东府,做宰相!”
吴清洛急切又尖利的声音在牢房中响起,震得宋晏川心跳加速。
“可是,她是我阿母,她自幼便疼爱我!”他皱眉说。
吴清洛嘲讽笑道:“你以为姑母手上便是干净的吗?你且去抚州宋宅那池塘瞧瞧,那里躺着你父亲!”
宋晏川微张嘴,双眼瞪圆,大声道:“表妹你在胡说什么?!阿父早已去世。”
“去什么世!那土包里埋着的是空棺材!你阿父被她毒死了,沉至池塘底。”
“她却谎称你阿父病逝,她连同那位爱妾一起毒死了,让他俩生生死死都钉死于污泥中不得往生!”吴清洛吼道。
“不可能,我亲眼看着阿父下葬的。”宋晏川摇头不敢相信。
吴清洛见他这般胆怯模样,冷声:“是我阿父为她寻的毒药与术士,是我阿父找人将那两人沉塘。”
“你阿翁与宋易安在外游历,宋景云更是婴童,这一切不都是她说了算?”
宋晏川挣脱她的手,向后退,不敢相信,直说:“不可能,阿母是这世界最温柔最善解人意的人。”
吴清洛伸手想抓,却扑了空,急忙道:“你只需将此事告知宋易安,若他不救我,我便将此事宣扬开,姑母可受不住刑罚!”
“大顺规定,凡父母逝世,官员皆需守孝三年!”
“宋易安若不想白白在家待上三年,无法插手朝野之事,便将我救出去!”
宋晏川不敢置信,眼前这个凶恶的女子是他钟意的温婉表妹。
“阿母受不住这般打击。”他喃喃道。
吴清洛见他这般软蛋儿样,狠声说:“如今姑母那般模样,往后如何再为你谋一官半职?!”
“我已让司马岭为你谋得一吏职,宋晏川,我是真心待你的。”吴清洛哄道。
宋晏川抬眸,问:“表妹……你……你与那司马岭是真有奸情?不然他如何会为我谋吏职?”
吴清洛一时急切,说漏嘴,只得敷衍:“待我出来,再与你细细解释。”
此时,狱卒进来,催宋晏川赶紧离开。
宋晏川失魂落魄,只觉天塌了。
“我再想想,表妹,我……我得想想。”他失神道。
吴清洛骂道:“天亮我便要被提审了!你还要想到几时!”
那狱卒见两人说话愈发大声了,催得更凶:“赶紧走,待会被人发现了,大家都得完蛋!”
宋晏川转身将桌上的无骨花灯与食盒递给吴清洛,说:“表妹,容我想想。”
说罢,仓皇而逃。
吴清洛气的大喊:“宋晏川,你要做一辈子软蛋儿吗?!”
“无毒不丈夫,哪个人不是踩着旁人才能居于高位?”
“你这般软弱,余生便永远只能活在宋易安之下!”
狱卒以刀鞘拍打牢栏,怒喝:“小些声!”
吴清洛受惊往后退了几步。
她看向出口位置,暗道,宋晏川,你别让我失望。
你是我最后的生机。
牢狱外,宋晏川头也不回往外跑去。
却不知身后出现一人。
吕俭看向牢狱内,半晌才说:“吴姑娘累了一宿了,该食些饭菜了。”
“既然不吃这牢狱中的,宋二爷的饭菜她总得食些。”
随从抱拳道:“属下明白。”
遂,转身进了牢房……
次日一早,范紫芙是被莫辞声音吵醒的。
她起身,却听宋易安在外说话。
“易安,何事?”她揉了揉睡眼,打着哈欠问。
宋易安走进里屋,沉声道:“吴清洛……死在狱中。”
范紫芙一激灵,瞬间瞌睡全无。
“死了?谁干的。”
她断不可能自行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