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伯说,有钱而无势,是为富屋贫人,扛不住大财,会因财招祸。比如一位貌美而家贫的女子,肯定会被人觊觎,路人皆为盗匪!
郡守想谋夺我家产,为什么过去不动手?过去如果郡守肯把郡守小姐嫁给我,我情愿把家产双手奉上。
现在刘备出现了,郡守小姐想嫁给刘备,但刘备太穷,郡守想把我的家产当作刘备的,用来迎娶郡守小姐。那么我又落到手里些什么?
我不信命,我要看看郡守要怎么对付我,鸡伯长叹道:“主公啊,你自小家境殷实,没吃过苦,也没离开过涿郡这个地方,对人心险恶认识不足。自古民不与官斗,郡守要想收拾你,只要给你安一个盗匪的罪名,把你丢到牢里弄死你,自有下面的人替他动手,他只需吩咐一声就行。你的万贯家财都会落到他手里。”
果然没几日,有商人到我的庄子上来,一名张世平,一名苏双,说有马匹要卖与刘备新军。刘备热情相迎,让我置酒肉款待。
我对二人来历生疑,让下人准备了猪肉边角料和掺了水的劣酒奉上,那两人没尝出来,狼吞虎咽。
我心里冷笑,哪个商人不是酒色财气样样精通,连劣酒都看不出来,还说有马匹要卖?
刘备抿了一口酒就发现了,疑惑地看看我,我故作看不见,昂头靠柱子立在一旁。
刘备一反常态,和二人很快议定马匹买卖价格数量,对二人漫天要价也不多还价。
我虽然丑,但不傻,难道看不出他们是在演双簧?我常年做生意,刘备跟我比是外行,八成刘备早就跟他们暗通款曲,现在只是在演戏骗我。
刘备吩咐我付钱,我大倒苦水:“哥哥啊,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这些日子招兵,那么多人的吃喝拉撒都要我管,我是耗尽家财,连猪都杀光了。刚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副厨子藏了几天的猪下水,都生蛆了,洗干净做成菜招待贵客。”
那两人一个没忍住,吃下去的酒肉全喷出来了。
刘备甩手而出,我吩咐送客,把那两人撵出去了。
第二天官差就上门,说我暗中资敌,是张角大军的奸细,要和张角里应外合打下涿郡,直接锁拿下狱。
刘备假惺惺地掉了几滴眼泪,说他会替我照顾好家里,转身就回屋了;关羽倒是急得跳脚,说我绝不可能是奸细,一直跟到大狱门口,被乱棍打了出来。
打板子,夹棍,烙铁,老虎凳,水牢等等,十八般酷刑,我都挺下来了。
现在我感谢我快三百斤的一身肥肉,如一层肉垫一样护住我全身筋骨,狱卒打得精疲力尽,换个人非死即残,我还能大声咆哮;
几天粒米未进,我脂肪厚照样饿不死,倒是帮我减肥了,我减到了二百斤以下,全身骨肉匀称,肌肉紧致,就跟脱胎换骨一样。
我笃定,他们不敢打死我。我早就料到这么一天,鸡伯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所以把房契、地契和金银珠宝都分几处藏了起来。那是我家,没人比我更熟悉,我藏的地方,他们不可能找到。
他们没招了,鸡伯进来见我了。鸡伯倒也坦诚,直接说是郡守让他来的。
郡守和刘备早就商议好了借卖马的名义转移我的财产,张世平和苏双就是郡守派来的。但他们没想到我表面粗鲁,实则心细精明,没骗住我。
郡守在家里大骂刘备绣花枕头不中用,只好亲自下场,让官差抓我下狱。但他也没想到我这么扛打,口风又那么紧,实在逼问不出财宝的下落,所以让鸡伯来给我摊牌,交出财宝就放了我。
我冷笑,当我傻啊,我一交出来就没用了,他们一定会杀了我,我不交反倒能活着。
鸡伯这回不像是装的,好言劝我:“主公啊,我早就推过你的命盘,你命中无大财,就算财富送到你手里,你也守不住,反倒是给你招灾的。想想这场牢狱之灾,不是你的财招来的吗?你要没钱会被有权人盯上吗?你要想不死,只有让郡守看到你有利用价值。一个人要想在这乱世中不被杀,只有时刻把自己摆在一个无比重要的位置上,谁都替代不了,谁也不敢动。你要想想你有多少筹码,能跟郡守谈条件。”
思虑良久,我觉得鸡伯说得有理,让人找郡守,要跟他面谈。
郡守一开始瞧不起我,派人过来跟我谈,我在来人面前作势撞墙自尽,说见不到郡守我就不活了,让他们一文钱都捞不着。
郡守没办法只好来见我,没等他坐定,我扑到他脚下痛哭流涕,把他吓了一跳。
我一边哭一边骂,说我一直倾慕郡守小姐,把郡守当亲爹看。但自知自己太丑,郡守看不上我,我也毫无怨言。现在郡守小姐看上刘备,我实在是出于妒忌,不肯成他们的好事,才不愿出钱的。
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只要郡守小姐过得好,我愿意奉献一切。但出于男人的妒忌,我不愿便宜刘备,我情愿把我千顷良田的地契给郡守小姐做嫁妆,直接交到郡守手里。而且我很会做生意,经商头脑远近闻名,我愿意当郡守的白手套,替他打理一切见不得光的买卖。
郡守端详我半天,在听说我是出于男人的妒忌时动容了,更听说我愿意当他的白手套时动心了。他对他的女儿迷之自信,把我当成了一个恋爱脑的痴情男,而对于痴情男愿意当白手套的投名状更加满意,立即吩咐人放了我。
在我交出地契的那一刻,我认清了权势和财富的关系,也树立了一生的目标。钱是什么?钱是慕强的,你强它就依附你,不召自来,可以强取豪夺;钱是嫌弱的,你弱它就离弃你,瞬息即去,还招来灾祸害你。将来我不再执着于赚钱,我要变强,我要追逐权势。
所以我不能跟刘备翻脸,第一他也只是郡守的小卒子,郡守才是幕后黑手;第二我坚信他是刘邦那样的人,他太像他的老祖宗了,只有那样的人才能成就霸业;第三我相信鸡伯的话,他是我的贵人,这些天的事都被鸡伯说中了。
所以在又见到刘备那一刻,我咧开大嘴哭得撕心裂肺:“哥哥啊,弟弟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是真的伤心,因为终于看清了人性,也终于成熟了。
刘备陪着掉了几滴眼泪,关羽抱着我死死不肯放手,三兄弟又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