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贝的夜晚,并没有像宾馆前台的女子所说那样降温,天黑时笼罩大地的热气似乎随着夜色变浓,而变得更加让人烦闷。
更要命的是这会儿一点风都没有,空气似乎凝固了。打开窗户通风,涌进来的只有蚊子和各种会飞的虫子,以及皎洁的月光。
陈零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站在了窗户边,看着班贝稀疏的灯火,听外面的蛙鸣虫唱。
塞内加尔是农业国,班贝的主要街道之外就有农田。太阳下山之后,在朦胧的灯光下,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给街道带来每天最后一次喧闹,然后整个城市就像让位给了白天不见踪影的生物,变得静谧而又热闹。
只是今日有所不同。沃洛夫人不欢迎拉力赛,但是国际着名赛事的影响力不可小觑,班贝来了很多观看比赛的外地人。
看过比赛之后,他们或者趁着天黑之前开车离开,或者干脆留在班贝过夜。一些服务业老板瞄准了商机,早早准备了照明和酒水,迎接被发动机轰鸣声刺激得满脸通红却又灰头土脸的观众。
班贝可以喝到冰啤酒的地方比可以洗热水澡的地方多不少。
于是,陈零听到近处大自然的声音,也听到远处快节奏的非洲音乐,夹杂着偶尔爆发的笑声。
从所在的位置,陈零可以看到吃炖鱼菜的那家餐馆,大门紧闭,只有门头上的一盏日光灯亮着。
按照餐馆老板的说法,班贝生活的主要是沃洛夫人。但显然并不是所有沃洛夫人都像餐馆老板那样,以实际行动抵制拉力赛;一部分沃洛夫人正在利用拉力赛的机会赚钱。
现代文明的冲击之下,再古老、保守的族群都难以抵挡多样化的趋势。也许人们还会主动把族群的标签贴在自己身上,但是随时可以撕下来放一边,需要时再贴上。
沃洛夫人王族的故事,恐怕只有王族的后裔们还在口口相传,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再现当年的荣光。
然而,并不是所有曾经阔绰的祖先都会给子孙留下传家之宝的;或者,即使留下了巨额的财富,也已经被败光。
比尔等人还没有回来。
塞内加尔的治安比马里好很多,赛车路线在班贝的附近,而且他们都是开车子去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
陈零不担心他们的安全,但是开始考虑自己这一次跟着勘察队伍一起来,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陈零几个人都不懂铁路工程技术,可以说就是来游山玩水的;也没有一个什么计划,就是跟着勘察队伍往前走。
那些真正做事情的,是CR公司的工程师、Chansrail公司的技术人员,他们有明确的工作目标和进度要求,他们是在出差。
所以,比尔可以随意出去玩耍,夜里在外游荡不归,问题都不大;但是和比尔一起出去的那几位,明天要继续工作的,在野外一路踏勘,对体力和脑力都是不小的考验。
而且,按照何超许的安排,今晚本来是要加班整理白天的踏勘资料,现在只能泡汤了。
陈零确信,自己这几位游客影响了正常的勘察工作了。何超许他们肯定知道,但是不好当面对陈零说出来。
实际上,如果陈零不来,就是何超许自己也不是必须来这次勘察的。他更多的是来陪陈零的。
陈零决定,明天要兵分两路,干活的一路,游玩的一路。
陈零当即出了房间,去找何超许商量。
何超许赞成陈零兵分两路的想法,但是担心陈零随后的食宿和安全。
陈零让他放心,说道:“阿斌和比尔都是老非洲,而且我们还有本地的司机,有保安,最重要的是我们随身都带着足够的现金。”
何超许想想,认为有道理,就同意了。
“为了不影响明天的工作,我去把他们都找回来。”陈零主动要去找人。
他去敲弗朗索瓦的门,没人回应。
下楼到了前台,工作人员换成一位年轻的小伙子,正在看电视上的拉力赛报道。
今天,卡车、汽车和摩托车陆续穿越铁路,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意外,有不少车辆的轮胎出现了问题,甚至有的车当场打滚,车毁人亡。
新闻报道这种现象并不正常,穿越铁路不应该出现这种问题,很可能是铁轨上有特别的情况。画面上还出现了几位东方人的面孔,有男有女,都穿着赛车服。
“为什么只采访摩托车手?我要看卡车司机!”小伙子抱怨电视台采访不合理。
陈零看了几眼电视,问那位小伙子是否看到高大壮实的白人出门,小伙子摇头:“我刚来,没注意到。今天班贝很热闹,他可能出去玩了吧。”
“他会去哪个地方玩呢?”
“您出门左拐,沿着这条路走几百米,他们都在那边玩。”
陈零看他手指的方向,和刚才音乐传来的方向一致。
出了班贝大酒店的实木门,却迎头看到一辆车队的车开过来,停在酒店门口,神情严肃的弗朗索瓦推开车门。
“陈先生!”弗朗索瓦说道,“我出去找比尔,没找到。”
陈零看向几乎空无一人的街头,皱起眉头问道:“看到其他人了吗?”
“没看到。比尔的手机是通的,但是没人接。”弗朗索瓦说道,“我已经让安保人员去搜寻了。”
陈零注意到他手里捏着手机,腰间鼓鼓的,应该是带上了武器。
“前面那边放音乐的地方,去找过了吗?”陈零问道。
弗朗索瓦点点头,说道:“整个班贝营业的酒吧、饭店就那么几家,我都去过了,都没有看到比尔他们。他们开出去的车也都没有回来。”
陈零默默算了一下,两辆车、八个人不见了踪影。
“你觉得他们会去了什么地方?”
弗朗索瓦耸耸肩,说道:“我认为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餐馆,酒吧,宾馆……”
“有找过那个胖警察吗?”陈零问道,“好像叫安东尼的那个,下午在餐馆,他和比尔是同一辆车去看拉力赛的。”
“问题就在这里。”弗朗索瓦双手叉腰,右手靠着鼓起的地方,说道,“我们去了警察局,他们说没有一个叫安东尼的胖警察,只有一个叫阿尔弗雷德的胖警察。”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消息!
“是同一个人吗?”陈零问道。
“没有任何的照片,除了肥胖这个共同点,没法确认是否同一个人。”弗朗索瓦说道,“我们应该早点警觉的,安东尼这个名字不像是塞内加尔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