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这么打定注意,魁二表现的就分外明显了,不但要留住陆大海,还要劝他进到城里。
魁二又用力拍着胸脯道:“贾爷,不必担心,我等为了督监,就是刀山火海要去的。不管有多险,我也一定死命护您周全。”
陆大海一听连连摆手道:“话是这么说的,但……”
魁二一见陆大海还是不肯,心里着急的出了半身汗渍。不待他说完,便插嘴道:“别急!贾爷,别急着说但是,你看我等进去了,那里的府库还能不姓贾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陆大海一瞧他着反应便知道这“激将法”的火候是到了,而且又有这么好的台阶下,若真的再拖下去,他也着急。便装出一副贪婪的嘴脸道:“那……咱们可说定了。到了城下,你看我手势行事。”说罢便急急打马走了。
魁二见陆大海打马急着上了官道,冲那背影冷冷笑了,心道,真是贪财的恶鬼。
“督监大人!督监大人,不好了!”一个兵丁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奔进院来,还不及进屋便惊叫起来。
孟督监此刻正收拾妥当,准备就寝,被突然的这么一声叫喊惊了一跳,满身的睡意顿时也烟消云散。心下倏然由惊转怒,正打开门要训斥一番。
只见那来人慌乱的衣冠不整,心里不及叫骂,却听那人叫道:“不好了,贾总兵死了!”
孟督监一听,心里浑然一抖,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却听那人又说道:“贾总兵死在驻地的旁院里了。”
孟督监一把将扯住那兵丁的胸前,拎了起来,喝道:“放屁!好端端的怎么会死!”
“小的不敢胡说,不仅是贾总兵死了,而且巡夜的回报,陆家两兄弟也死在了西城门外的荒郊上。”
“啊?”孟督监这下心里可就慌了,既然陆家兄弟死了,那晚上回报的两个人是谁?那么说,带回来青家庄的情报也就是假的。
思路转到这里,孟督监心下就变得一片冰凉,有种不祥的预感瞬息缠绕心头,挥之不去。孟督监立刻冲着候在左右的吼道:“还不快去把魁二给我找来!”
孟督监急忙喝令手下去传魁二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手下就大汗淋漓地跑了回来,往下一拜礼,气息不均地道:“回报大人……魁二已经率领风舵……出城了。”
“什么!”孟督监心下可着了急,原本说得风舵明夜行动,可今晚便倾巢而出。恐怕其中的阴谋和那两个假冒的陆家兄弟脱不了关系。
可是风舵一直是自己手上的一张底牌,轻易是不愿打出去的。再者,这风舵底子太黑,如果落在别人手里,那之前的种种恶行一旦揭露,非但自己这乌纱保不住,恐怕连自己的性命也要搭上。所以对风舵的处置安排,一直都很小心,也没有谁可以轻易调动的走他们。
此刻在孟督监心里也顾不得去细细思量这其中的阴谋,只是觉得,要赶紧去把风舵的人给追回来。
可是他们去了哪里,孟督监心下却不太明白。连忙传了守城的军官来问话。
却不想,那军官告诉了一个让他更为惊异的事:“督监大人,贾总兵带着风舵的人往华阴县的方向去了。”
孟督监全身又是一震,贾总兵带风舵的人去了华阴县?已死去的贾总兵,匪患威胁的华阴县,这两个极其敏感的事物放在一起,让孟督监此刻觉得这事非同一般,弄不好要出大乱子。连忙道:“传我令下去,叫***将军带他的先锋营快马去华阴县。追了风舵的人回来,若有意外随机应变!”
话语放落,那传令的兵士便快步一溜烟地去了。
孟督监此刻转过脸,对那方才来报的人道:“贾总兵的尸身在哪,快快带我去看!”说着便带了一纵亲兵,连衣服都来不及披便快步跟那兵士去了。
【华阴县】
陆大海和魁二率着风舵的人马一路奔驰来到了华阴县的东城门下。城上的军士远远便瞧见了来人,等他们来到城前的时候,城头上已经火把林立,一簇簇的箭头早就搭在拉的滚圆的强弓之上。
陆大海大略地这么一瞧,在墙头上也有个三四百人的守军。陆大海心里有点暗暗吃惊,这华阴县当初在青家庄一战中折损了大半人马,为何这城里还有这么多的兵士,莫非朝廷不只派了一路人马?
就在陆大海在心底暗暗揣测的时候,城楼上得守军喊话了:“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魁二看了眼陆大海,颇有蔑视地小声道:“华阴县这腰板挺得倒硬。”
陆大海也笑了,不理会他,只是霸气十足地冲城上得喊道:“叫你家知县来和我说话!”
这一语落后,城上便再无响动,过了不久,便听见城头上有了响动,一个衣甲鲜亮的人在兵士的簇拥下登上了城楼,一脚踏在墙垛口,往下望了过来,嘴里喊道:“所来何人。”
陆大海听了,正是那万恶的刘县令,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不由地攥紧了拳头,强压着怒气地喊话:“华州总兵贾刀泉,奉督监大人的令,前来助阵守城!”
刘县令一听,心下便是一喜,千请万请,州里头终于肯出兵了。但这惊喜来的太突然,在加上这眼前只有百十来人,实在是让人不得不起疑。
于是,刘县令客气地道:“贾总兵远道来助,是我们华阴县莫大的福气。却不知总兵带了多少人马前来剿匪?”
陆大海见他这样打着官腔客套着,却没有一点下来开门的意思,最后还问到这个上来,心下念头一转,便有对策。也不回答带了多少人马,只是放声吼道:“你不开门迎我进去,那我就班师回朝便是!”
魁二一听,这陆大海还是要回,心下急了,不等他话音落了,便也吼道:“三万人马你不让进!等徒匪围了这城,就等朝廷格你的职!要你的命!”
魁二这话说的分量可是重了,听在刘县令的耳朵里,心里哪里能不害怕。只是这事关重大,弄不明白反而把少华山乔装的徒匪给放了进来,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看着陆大海这边打马便回身要走,可把刘县令给着了急,忙道:“总兵大人,总兵大人!”
陆大海听见他叫,便勒住战马,抬头望去,只听那刘县令道:“并非刘某不敬,实在是被那徒匪闹怕了,不得不谨慎些!”
魁二一听便知道关节的所在,便插话道:“总兵在这里,难道还有假不成!”说罢,转首对陆大海道:“贾爷,您看是不是……亮亮牌令给他瞧瞧?”
陆大海装作勉强地点了点头,冲那刘县令喊道:“你且看看这个!”说着便把牌令亮了出来。
刘县令虽然眼力不尖,但乘着这火把的光亮,在墙头上也勉强瞧了个清楚。心里便略略放宽了心,连忙喝令总人将箭收了。
随着城门被缓缓打开,刘县令亲自带着两个县尉慌忙迎下城来,见了陆大海等人慌忙拜倒在地,道:“华阴县令拜见大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陆大海心里恨得他牙根痒,此刻见面却不好发作,更怕那厮认了出来。故而压了压帽檐,也不理他,也不下马,直接率着风舵的人打马顾自进了城去。
刘县令在这里尴尬的跪着,那头上的汗就下来了,一定是方才惹着了那总兵大人,不然怎会落得个这样的场面。想想上次州里只是派了个提辖来,他还小心地伺候,如今派了总兵,反而太过谨慎搞砸了关系……这哪里惹得起。
想罢,不由地,暗自叫苦。见陆大海等人打马进去,一队人走完了也没人理他,便自己站起身来,慌慌忙忙上马去追。
陆大海对着华阴县熟的很,带着风舵的人快马加鞭,直接踏着石板大道一路驰骋到县衙门口。陆大海勒这战马对魁二道:“如今这城便算是进来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那魁二双手抱拳道:“总兵放心,你且看我风舵的弟兄将这华阴县搅和个天翻地覆!”
陆大海带领风舵众人进了华阴县,魁二看着这里的富裕模样很是眼馋,向陆大海表示会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
陆大海听了很满意,笑了笑道:“那便好的很,事成之后,我们在落星坡相会!”
魁二应了,朝后面挥了个手势,立刻便有数队人马分做几十组,悄无声息地各自踏上房檐先行去了。
魁二也正要打马领兵而去,走了两步却突然顿马停了下来,扭过身子朝陆大海道:“贾总兵,还有一事不得不问个明白,不然小的心里实在不敢放手去做……”
陆大海一听便知道他这是要问的什么,便故作玄虚地道:“你是说,如何才能做得不连累孟督监。”
“正是此事,小的愚昧不知,还望大人明示。”
“你放心,刘县令那边,我是不会让他说的,现在只得烦劳你们风舵的人,多操些心思,让西城门上的人也不要说!”说着陆大海便神秘地笑了笑。
魁二看着这满含深意的笑容,心里顿时雪亮,晓得了其中的意思,也很含蓄地道:“督监英明,死人是万万不会泄密的。”于是,留了几个好手护着陆大海,便一拽缰绳带兵去了。
顷刻间,滚雷般的马蹄声便响彻在这青石板铺就的大道上。
此刻,陆大海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望着他打马而去的背影,突然高声喊道:“别忘了这儿的府库!”
刘知县和两个县尉快马赶上来。快到府衙的半道上,看着魁二正率众过来,便连忙拱手招呼道:“将军这是哪里去?”却不想魁二并不领他的情,反而把他当做空气一般,招呼也不回一个便一路狂奔过去。
刘县令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心下很不痛快,暗自嘟囔地骂道:“狗娘养的东西,正当是反客为主。”便打马也走了,没有多远就到了府衙门口。
刘县令在门口下了马来,只瞧得府门打开着,却不见自己的人出来牵马,抬头再看时那挂在府衙檐下的两盏灯笼也不知何时灭了。
刘县令正要叫骂,但看见府衙门前的马匹,便知那总兵大人一定就在里面,于是尴尬的将缰绳丢给两个县尉,让他们去把马拴了,自己便一个人连忙迈步进了府来。
却不没想到,此刻所见与自己离开的时候大不相同,府衙里的灯火都灭了,黑洞洞的不见半个差役,只有前堂的纸窗上透出一点灯火的影子。刘县令瞧在心里,不由地有些毛骨悚然的阴森感。但他又怕这是总兵大人的居家癖好,于是便壮了胆子,自己逼着自己走上前去。
此刻的刘县令心里很是不爽,虽然那总兵从州里下到地方来,论官阶是比他这县令大一些,但做了这么些年的官,还真没见过这么把自己不当外人的。无论是下派还是走访,这官道上最忌讳的就是反客为主。
刘县令此刻是牢骚满肚,但也没得奈何。叹了口气便扣手敲了敲门,恭恭敬敬地道:“华阴县令,求见大人!”
这话说的,刘县令心里很是别扭,更是憋屈。但里面却没什么开门的动静,只是悠悠地来了这么一句“进来吧”。
刘县令心道,莫不是方才我不与他开城门,他现在报还给我,这总兵倒是个怪脾气。想着便将门轻轻推开。
只见屋里只有总兵一人,坐在厅堂的上首,端着茶杯正细细品着。
刘县令见了,赶紧过来拜了一礼。
那总兵一瞧便道:“刘大人,我怎敢劳您给我下拜。”
刘县令一听这嗓音,感觉很是熟悉,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是谁。刚想微微抬头瞧那总兵一眼,却不知哪里来的一只手已经摘取了他的顶戴。刘县令本能的回头去看,却发现身后一个人都没有,而自己的顶戴却就这么没了。
刘县令还没回过神来,此刻那总兵又说话了:“刘大人啊刘大人,想不到在我爹头七的时候,还能让您去送他老人家一程。真当是三生有幸!”
刘县令听了这话,立刻吓得魂都没了,哆哆嗦嗦地道:“难道,你是……”
“哈哈哈”青黎跳起身来一阵冷笑。
还不待那刘县令说出名来,只听嗖的一声,紧接着便是那刘县令吃痛地叫声。
一支黑羽短箭瞬息之间已经透过了刘县令的肩胛,寒光闪烁的箭头,正一滴滴的淌下血来。
刘县令右手捂住伤处,便起身夺门而去,一面发足狂奔,一面喊叫:“来人啊!快来人!”
青黎此刻也不栏他,只是缓缓地放下杯碟,悠然地站起身来。看着那刘县令惊恐的模样,心里闪过莫名的快意。说不上痛快,只是觉得这人活着真是白白糟蹋这人间。今夜,便是我来送你上路!你是走不掉的……
青黎心里想着,也跟在他身后走出门来,此刻的刘县令惊恐地立在院中,完全傻了眼。那府衙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锁上了,而在那两扇黑漆然就的大门上,这会儿却死死钉上了两个人。
虽然满身血污淋漓,但从那身行头上还是可以明显认得出,这两人正是华阴县方才的那两个县尉。十多枚钨铁大钉透身而过,血水顺着身子染红了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