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奔袭而过,步卒漫卷而来。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渭水北岸有羌胡一万五千余人陆续上岸,一部分被当场击杀,一部分又被压入河中,全员尽被屠戮。
不是杀心重,是养不活,汉军自己都吃不饱。
此役,将近四万羌人殒命。
积聚了七天的水势,洪峰冲出去十几里,谁也数不清到底卷走了多少羌人,谁也不知道那些人能活下来多少。汉军也无力去收敛尸首,那是一个极其耗费人力和时间的大工程,他们的补给只够几天之用,顾不上可能会引发瘟疫的事情了。
对岸大概还有三、四万羌人,已经惊恐的逃离河岸,应该是回了望垣。
至于县城里面具体有多少人,刘襄不知道,董卓也不知道。
看着渐渐平复的渭水,董卓不想过河,军队已经无力再战了,他开口邀请刘襄:“我军要去安定郡修整,宜程随我一道撤军吧。”
他现在不想回陇关大营,不想再接到让他去送命的军令,张温狗贼,差点害死他。
友军不愿过河,刘襄也不会头铁的单独作战,反正他接到的军令是援救董卓,能不能剿灭对岸的羌人,跟他没关系。
至于跟董卓一道撤军去给他做附庸吗
傻子才去。
刘襄推脱道:“我军受命来援,现在任务完成,自然要回大营复命,吾比不得仲颖兄,孤军在外,处处都得小心,不得自由啊。”
董卓眼馋安平军的三千胡骑,却也没有吞并刘襄兵马的想法。火并援军太过无耻,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就不用做人了,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来援救他,部下怕是也得四散而去。
“张温贪财,小气得很,宜程损失的马匹怕是不会被补足。跟某去安定吧,董某会想办法帮你补上缺口。”
“损失的马匹能补齐,被张温砍了脑袋,仲颖兄也能补上吗”
董卓无奈的摇摇头,刘襄的拒绝之意很坚定,他拐带这个小子的主意落空了。算了,与其羡慕别人,不如自己训练,他拱手道别:“宜程来援之情,董某必有后报,告辞了。”
刘襄回礼告别:“仲颖兄保重。”
董卓军开始收兵,准备北上。
此时,渭河北岸的残存堤坝上也有两人在告别。
范贤一瘸一拐的要走了。
贾诩头疼的劝道:“子明,就算你要去投刘宜程,也要养好伤再说,何必这么着急”
范贤回头抱怨:“刘平难有何不好你便这么看不上他为何不能与我一起相投”
“地薄者大物不养,水浅者大鱼不游,树秃者大禽不栖,林疏者大兽不居。”
范贤嗤之以鼻:“董仲颖满身肥油,果然很大,贾文和的眼珠子真亮,只能看到肥蠢之辈。”
贾诩哭笑不得,苦口婆心的挽留:“子明,你我自小相识,你一直视我为兄,吾怎能看你跳入泥潭,那刘宜程境况堪忧,乃是造反起家,亲近庶民迫害士子,朝廷忌惮,贤良远离,难以长久,去不得,你为何不听我言”
“刘平难军略出众,平易近人,礼贤下士,实为明主。麾下士卒用命,兵甲犀利,又占据幽州,百万景从,基业稳固,已成气候。况且他乃是大汉宗室,哪里比不上董仲颖文和吾兄,你与我言,天下将乱,正是英雄崛起之时,你胸怀锦绣,为何不能放眼天下,非要拘束在凉州一隅之地。”
贾诩长叹一声,幽幽的说道:“放眼天下容易,守住家园却难。”
范贤脖子一梗:“大丈夫志在千里,如何能被家室拖累”
贾诩不爱听这种没良心的话,他恶狠狠的说道:“听我劝,不要去,否则我打断你另一条腿,你怕是忘记了,当初我是怎么打到你口称兄长的。”
“呵呵。”范贤冷笑一声:“你不提这个还则罢了,一提我就生气,当初你十二,我才六岁,打赢我很自豪吗”
“此乃吾平生荣耀。”贾诩捻着胡须,得意洋洋。
“来,来,来。”范贤拔出腰间长剑:“吾练剑二十余载,今日就要报仇雪恨。”
“且住!”贾诩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赶紧岔开话题:“吾与你说正事呢,怎能持剑相向,子明的性子过于急躁了,这不好,很不好!”
“说正事就说正事,提小时候干什么此为吾平生之耻。”范贤收回宝剑,再次开口相邀:
“文和,与我一同去投刘平难吧,以你之才必得重用,何苦在凉州蹉跎关东士族看不起咱们凉州人,刘平难已是最好的选择了。你年轻时就举了孝廉,朝廷也征你为郎官,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上洛转了一圈,垂头丧气的回来了,那些关东世家与咱们不是一路人,不要再心存侥幸了。”
有才而不得用,贾诩也时常心情抑郁,眼看着人到四十,长子都已成婚,怕是真的要一生蹉跎了。
那幽州刘宜程,心怀异志,以一隅敌天下,真的难以长久,军略出众又能如何他耗不起的,他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冒险离开巢穴,来到两千里以外搏命,可大势之下,难以抗拒。
贾诩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好友去跳陷坑,劝解的话说了很多,奈何好友性子执拗,实在是有心无力,若是强行阻止,恐怕唯一的朋友也要失去。
他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声:“唉!子明,你真的要去”
“吾心意已决,文和,凉州不可再留,你比谁都清楚,这里已经彻底混乱,难以挽回,董仲颖非明主,你还要观察多久”
人各有志,贾诩拱手道别:“子明,前路坎坷,保全性命为要,切记,切记。”
无法劝说好友回心转意,范贤也有些灰心,他也回礼道别:“吾谨记在心,文和兄长,后会有期。”
范贤一瘸一拐的爬上辎车,从人驾车向东而去,贾诩静静的看着好友消失在了远方。
旁边有侍卫禀报,队伍已经起行多时,将军催促加速行军,再不追上去,就彻底掉队了。
贾诩上马,向北方急行,两人分道而走,此去关山万里,却不知今后境遇如何,是否还能相见,他们都不知道前路如何。